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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十年心理“重建”之路 专访灾后心理干预专家付春胜

2018-05-12 11:00-12:00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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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那您刚才也说开展了这么多工作,我也特别好奇,包括广播,印手册等等,那当时这个心理援助站的工作环境到底怎么样?因为您可是5月份就到的当地。

付:对,当时环境是极差,差的你不可想象,虽然我们汶川地震发生以后,我们党和国家做了大量工作,在一周之内有90%的帐篷搭建了,一个月之内板房搭建了,这是非常可喜的,在任何国家不可能做到,这是第一。第二毕竟天气炎热,帐篷它是没有空调的,对吧?老百姓那时候就是吃大锅饭,当时我们志愿者都住在帐篷,高温40度,汗流浃背,但是我们每天拿着我们的手册,甚至每天编写生命故事,甚至我们志愿者编一些歌曲在这个板房里演唱,不但我们要唱,把老百姓引进来,我们共同来做一些卡拉OK比赛,象棋的这种比赛,更多老百姓融入到生活,我们让原有的生活打破了,进入另一个生活,但是就这样下来,我们志愿者的确冒了很大的一些,这种个人牺牲很多时间,冒了很多风险,有的到山区里,山石滚落,现在开着车前头一片白烟,山石滚落,其实那时候,我们那时候志愿者想想此时此刻需要感谢,因为的确做了大量的工作。第二有时候我们真是,因为到晚上洗澡,白天40度,晚上可能就是十几度,昼夜温差很大,很多外地志愿者适应不了的,南北的志愿者都去,环境很多适应不了,但是我们永远是把最优质的所谓饮食,甚至馒头,米饭首先给老百姓吃,甚至我们从外地,很多饼干都让老百姓吃,甚至晚上洗澡,很多女孩子洗澡,等于是当老百姓洗完澡以后,我们志愿者洗的时候都是凉水,基本上是把最好的物资先给老百姓,因为他们在重大创伤当中,我们是本着帮助不能添乱的角色去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的信念,我们的用心走下来了,这样恰巧老百姓给我们了很多掌声,给我们很多鼓励,给我们很多尊重,给我们很多信任,这种信任让志愿者获得一种尊严感,他认为心理学是有意义的,心理学能帮到他们,一晃十年了,有前仆后继的志愿者去到灾区去帮助老百姓,就志愿者而言,我相信,后来的志愿者他们经常有一句话叫成长,他说付老师感谢你给我一个平台让我在灾区跟老百姓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帮助他们,他说对我人生是有帮助的,甚至我比读三年书,上五年大学都有用,因为成长对他们是很重要的。

主持人:没错,我想虽然他们付出了很多,但是他们的收获一定也是成正比的,说到灾区,大家可能第一想到的就是老百姓的生活会非常艰苦,听了付老师刚才说的,我们反过来,其实这些参与援建和援助的志愿者,包括我们医生,官兵,他们也都过着很艰苦的日子,还有记者,那他们在结束了救灾任务或者说一个阶段之后,心里可能也会产生一种空落落或者说一种悲凉的感觉,您有没有遇到援建的人来寻求心理帮助的案例?

付:我们因为从国际这个评价体系,从国际的一些惯例来说,其实不单单的是创伤人群,甚至就是我们一线的,刚才我们说的记者,消防官兵,医生,对吧?还有很多这种类似一线的社会工作者,因为他没有学过心理学,他甚至不了解自己的创伤,我们也是尝试着走进军营,走进医院,对这一线的官兵或者是这种媒体人去做一些抚慰,但是我们时间有限,我们精力有限,我们不可能帮助所有人,但就这些人而言,的的确确他们存在很多很多的心理创伤,甚至我知道有的媒体回来以后,甚至有的不说话了,有的发脾气,有的很兴奋,其实这种表现可能都是创伤反应,但是我们希望未来,肯定从国家层面,从我们的部委层面,对我们刚才说的人群做一些帮扶,从灾区回来以后,给他们一段时间,请一些心理学家做一些工作,首先他们非常愿意跟心理治疗师接触,他们愿意通过心理治疗来帮助自己。第二,是不是我们类似的主管单位也给他们一些假期,找一些好的治疗师做一些团训,也是对他们心理创伤会有修复作用。

主持人:像我们一般看到,大家比如说去前线回来,胳膊挂彩了,或者脸上有伤会觉得伤的真严重,但是很少有人会问问你的心理还好吗?我想真的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真的是要把心理上的创伤一起考量进来,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当然我们也看到国家现在对于,特别是应急之后的一些救助和救治,都是越来越走向了正规化,特别是这方面的学术研究也越来越多,我知道您在汶川一共待了六年的时间,那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您都在忙些什么?

付:我认为有三个层面可能做的比较多,第一个就是我们肯定是中科院体系,就是中科院心理所可能在重大灾难下,我们应该让世界看到一个东西,我们中国人的一些创伤是什么?他们修复创伤的能力是什么?以及他目前整个创伤数据是什么?第二个层面就是我们培养当地的志愿者,跟当地的一些临床心理学工作者,比如说我们会对中小学心理健康老师做培训,因为在汶川地震以后,90%以上的这种中小学是没有专职的心理健康老师,但是怎么办呢?我们从国家层面调的话也不现实,其实调来也不适合,我们希望从这个德育老师里边,体育老师里边找一部分老师来持续做这样培训,让他最好成为一个相对合格的心理辅导员,也不见得是创伤专家。第二,我们刚才说的从培训角度就是志愿者,我们要培养当地的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急诊科医生,让他们更好的了解创伤后的一些心理修复的技巧和方法。第三个我们可能更多的就是做一些高危人群干预,比如说我们通过访谈,加一些评估,还有就是自杀倾向严重的人群,他每天不想活,三年了,四年了,他每天都想死,甚至有的家庭那个门上插着刀子,我说你为什么插刀子啊?他说辟邪,辟邪的目的,万一要再有地震呢?我就会避免这种地震的发生,万一我的孩子,我二胎出来了,我出车祸呢?他要插刀子辟邪,所以说这么大的创伤,为什么有的家庭没有?有的家庭有?当然我是希望高危人群我们会进行帮助,有的现在六年了,他还在闪回,无意识闪回,每天睡着觉惊醒,地震场景出现了,一谈地震他就跑,外头汽车一过,咚咚一响他就往外跑,他就紧张,就是这些人群我们要持续关注他,我们目前核心是做三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