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应急广播 > 应急广播

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4

2019-04-08 23:30-23:59 责编:郭彦伟

00:00 00:00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作为5.12汶川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雅安芦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创,成为4.20强烈地震中唯一的极重灾区。陈果投身重建一线,记录了芦山重建的第一战役、第一现场。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陈果的灾区重建日记,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的耳闻目睹,每一篇日记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顾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

2013年9月23日星期中雨

今天的联席会,由芦山县委书记范继跃抛出一串坚硬的问号开始。

被质问的是几位县级领导。上周布置的“作业”,他们没有完成,或者答非所问。

到芦山半个多月,今天是空气最紧张的一天。就是在我历来开过的会里,今天的严肃也不多见。

地震发生距今已经5个月,灾后重建正式展开也已一个季度,项目开工的进度却仍不尽如人意。

地震后,芦山县纳入灾后重建总体规划总项目400个,估算投资12829亿元。按2008年芦山县财政一般预算收入8000元计算,靠芦山的力量要筹措这么多资金,需要100多年时间。

如何花完并花好这笔钱,让全国人民放心,让父老乡亲满意,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一没钱办事难,有钱事难办。

世界注视着中国。

中国牵挂着四川。

四川疼爱着雅安。

雅安代言着芦山。

继7月22日雅安召开全市灾后科学重建誓师动员大会之后,昨天,市上再次召开科学重建工作会议。会议给出的时间表是:维修加固工作在10月底前完成;春节前,40%-50%的农村住房要完成重建每个县要有2-3个新村聚居点建成搬迁:2014年年底前,全面完成农房重建任务。

民生为本,住房优先,时针所指向的,是一个贯穿始终的理念。

而眼前的情况是:全县需重建住房30229户,除984户在新村聚居点集中安置外,20395户为分散安置。截至9月18日,全县40个新村聚居点只有26个完成规划编制、10个开工建设,且只有黎明新村实质性启动房建。散户开工重建的数据是4720户,开工率只有23%。县城拆迁安置政策虽然已于几天前出台,但拆迁红线尚未最后划定,征地拆迁工作的阀门并未真正扭开。公共服务设施维修加固工作虽已启动,但从飞仙关到龙门一线,视线所及之处,仍是千疮百孔。

芦山凤凰涅架,“凤凰”展翅,却是振翮艰难。

芦山浴火重生,“火苗”升腾,却是火烧眉毛。

压力也就可想而知,紧张也就不难理解。

雅安市委常委戴华强讲话时一点没有客气,开口就是干部的事业心和责任感问题。对于县上之前提出的时间节点,他旗帜鲜明地说:“还要倒逼,还要提前。”他与参会人员共勉:“这次的重建政策好过以往。既然抢险应急和过渡安置我们都能做得比‘512’好,重建工作为什么就不能做得更好一点呢?”

兰开驰则试图从基层组织建设上为面临的困境破题。树立正确用人导向,把最优秀的干部放到最重要的岗位,激发干部的动能,让干部真正下沉,让政策真正落地,是他讲得最多的问题。他甚至提示范继跃:“是不是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挨个找党委书记和重要岗位的一把手谈谈心?这个关键的时刻,最能考验一个干部的党性。”得知县上正在酝酿调整一批干部,兰开驰说:“工作不扎实群众不满意的干部绝对不能安排好位置,你们调整干部的结果出来后我要关注。

2013年9月27日 星期五 阴

听说李霞的名字是在一周前,见到她,是一周后的今天。

那天,工作组成员、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唐进从思延乡回来,讲起了李霞的事。她说一个留守女人守着的不是一个残破的家,而是一个坚定的希望,这样的自信自强,实在值得感佩。一个女人给另一个女人的溢美之词想来是发乎于心,不然她就不会随手记下李霞的电话。

今天,我去思延乡查看电视信号微波传输的事情,顺道去了李霞家,思延乡周村四组。

村委会前聚着一群人,七嘴八舌聊着重建的事。

政策大家都很熟稔了,年轻一点的,甚至能把不同情况的受灾户补助标准随口说出。周村人很热情,我走进他们中间,很快就成了“路边会”参与者中的一个。

能够分明感觉到他们的不易。一个中年妇女说,“512”地震后借钱修的房子账还没还清,这次地震她家房子又被掰玉米般扳倒了。她的身后,10米开外,是一处小山样的废墟。男人在外打工,砖块和钢筋都还没有清理。

女人却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她说,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要修房,找人借钱是不可能的事。听说可以贷几万块钱的款,她正盘算着去乡上问问手续和程序。

有村民告诉我,修房的事,女人其实早就在开始张罗。在我们站着聊天的公路边上,或整齐或零乱地堆放着不少标砖,其中一堆便是女人为修房提前备下的材料。

有人问起房基地的事,我尽我所能地给了解答。周村四组地震后有50来户房屋被震垮或因为出现险情被拆除。天气一天天变凉,接下来寒冷就会一步步逼近,这些天里,大家心里思量的都是重建新家的事。

正说着,李霞走了过来。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人却显得精神干练。

李霞从工地上来。却不是她家的工地,而是两百多米外的表弟家。表弟家的房屋要做加固处理,她在那里帮忙。她是接到一位村民帮我拨打的电话后匆匆赶来的,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李霞家距村委会不远,一边聊着,我们一边来到她新家的工地。

和村里多数人家的情况一样,李霞的新家就在老宅原址上兴建。从9月20日破土动工至今,不长时间,工程已经进展到了打地圈梁的环节。

李家面积不大的新居,构造柱有12根,钢筋又粗又密。我弯腰用手掰屋基处砌好的砖,虽然用力不小,砖头却蚊丝不动。

一个留守女人,哪里来的决心修房子?资金从哪里来?进度怎么保证?李霞很阳光,我让心中的疑虑一一晾晒在她的阳光之下。

19岁的女儿在成都念书,中秋节前,女儿念叨着要回家看看。任凭女儿好说歹说,两口子都没同意。地震后,除了厕所和猪圈,老房子一间没有留下。家里粮食之类的东西都寄放在对面的亲戚家,猪圈里也没再喂猪,而是成了两口子和10岁儿子临时的住处。猪圈南面的墙原本只有一米多高,人住进去后,虽说用几张老屋的门板外加一些木料做了延伸性的加高处理,但门板与木板之间犬牙交错,风照吹雨照打,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这样的家,实在不像个家。女儿是个小大人了,回来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当娘的心里难受。新房子一日不建起来,一家人就一日不能团聚。于是,一个多月前,丈夫去了广州打工。两口子商量过,男人挣钱,女人修房,过年前,一家人再怎么也要聚到一起。

“最坏的打算,”李霞说,“起码要把一层修好,让女儿回家来住着方便。

动工第一天晚上,李霞做好晚饭,看着儿子吃,自己却没有动一下筷子她知道自己是累坏了。也不全是因为累,她还有心病。“那么多人来帮忙,连饭都没地方做给别人吃,自己就像做了亏心事。”她说,“虽说都是亲戚邻居,可人家越是实心帮你,你越是感到过意不去。”

李霞所能做的,便是把大家的好记在心里。其他人家请的施工队,即使是一般的杂工,每天的工钱也不下100元,而她给前来帮忙的人每天只能象征性地表示几十块钱。她心里清楚,大家放下手里的事来帮忙,全是冲着人情,冲着对“孤儿寡母”的同情。

“人情赛黄金。”地震后,太多的事情让李霞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周村,太多人有李霞这样的感慨。

周村一组,朱新蓉家的房屋已经完成了维修加固。不仅如此,借着这次整修,她把二层的楼房里里外外刷得漂漂亮亮。女主人说,地震后,我家房子比原来还要洋气,全靠大伙“扎起”。

紧邻朱新蓉的新家,又一处新房建设工地,十几个小伙子的加盟让房主周正强对新家的挺立充满底气。

“地震虽然让我们变得很惨,但大家更团结了。万众一心,其利断金,钱嘛,还不都是人找的?”在振动棒嗡嗡的声响中,周正强一边与人合力把最后一组构造钢筋埋进正在浇筑的基脚里,一边大声对我说。

说话间,远远传来女主人的喊声:“周正强,请大家回来吃饭了。”

周正强邀我一同吃晩饭,话里透着感激:“我家只剩一间由猪圈改成的住房了,做饭吃饭的地方,也是邻居借用的地盘。”

我没有在周村吃饭,回来的路上却感到踏实而温暖。

2013年9月30日 星期一 多云

张军这几天往乡下跑得很勤。每次回来,他都会在办公室门口狠狠跺上几脚,借以把脚上的黏土抖掉。即便如此,办公室的地还是常常被接地气的他搞得一片狼藉。

今天我听到响动,抬头看他,往日的凄风苦雨,变成了风和日丽,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原来,黎明新村的塔吊明日就要进场,而在凤凰新村,群众建房热情高涨,工程施工进展顺利,春节前让村民搬新家过新年不再只是纸上谈兵。

按照工作组的安排,张军近些天一直在紧盯两个新村的建设进度,工作有了起色,兴奋也就不难理解。他的情绪感染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冬天就要来临,大家都在期待着一把大火,融化坚冰,点亮希望。

其实昨天,我就开始享受这份心情。从思延归来,路过凤凰新村我曾作过短暂的停留。在村委会,我得知由业主委员会指定的施工企业已经进场,在昨日5户村民房屋基脚开挖的基础上,今天还会有5户放线破土。因为是独门独院的设计,而且吸纳群众意见后的设计图布局合理,村民们建房的态度正在由冷变热。

午饭后,披着一层阳光去龙门,好心情一路同行。心里装着张军的表情,眼里看到的是一张张火热的标语。

地震是苍天无情,重建要自己给力。

天灾我都不怕,重建又有何难。

空中楼阁凭一张嘴说,美丽家园靠两只手建。

……

红底白字的横幅,悬挂在公路两旁的墙面上,看上去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火种”来自群众—这些天,在袁蓉,在李霞,在一个又一个强不息的芦山人那里,从他们朴拙的表达或无声的行动里,我们采集到了这一枚枚饱满绽放的火种。

往返于县城和龙门,于我来讲,是最想也最怕的事。芦山是“4·20”地震的震中,而龙门则是震中的震中,那里的灾情和受灾的群众,自然成了我心中最大的牵挂。6月初,中国文联赴芦山灾区慰问演出,大部队抵达之前,我曾陪同先遣队踩点。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龙门,这个一夜之间震痛耳膜的名字,用满目疮痍给了我最初的印象。我同时也断定这是最后的告别,因为我相信它正在或即将告别曾经的容颜,以后我看到的龙门,将不同以往,也有异现在,勉强站立的都将决然倒下,已经倒下的都将重新站起。

一切都如我所预想的那样发生。20天来,往返县城与龙门一线,大概有近十个来回。公路两旁,所见最多的,依然是废墟,是危楼,是受灾群众临时过渡的简陋棚屋。即使这样,依然可以感到心情开始变得轻松,因为在曾经的废墟上,或者依然祖露着伤痕的危楼旁,正有一从丛的钢筋朝天而立,一架架的墙砖扶摇直上,一层层的新房拔地而起。眼前的色调,与初春的原野再相似不过,枯枝败叶主宰着大地的色彩,冬天的尾巴依然横亘在季节的门前。而在乱石荒草的罅隙里和阴影中,你只要用心去看,便会发现星星点点的绿芽正探头探脑地晃动,先是亮出发丝,再是眉眼,尔后脸盘,紧接着,自然还会有一个丰盈的春天。

的确如此,在县城至龙门的公路沿线,这些天,修建新房的工地和工人正在一天天多起来。与此同时,一座座将倾未倾的危楼被拆除,一处处残砖乱瓦的废墟被清空。这个脱胎换骨的时间节点,让我在心中多了一份迎接新生命的喜悦,而少了一份对于记忆的留连和痛苦的体验。我甚至想起了法布尔在《昆虫记》描写的蝉虫,挖穿阻碍光明的土层,钻出幽深阴冷的洞穴,枯朽的外衣即将褪去,闪亮的银翅就要舒展,眼前暂时的黑暗带来的不便,又怎敌得过长久的光明和飞翔的快感对于一个飞翔者一飞冲天的无声召唤?

今天的太阳只露了一小会脸,就被云层遮隐到看不见的深处,再也没有出来。阳光截流的时候,我刚好来到青龙场村河心组。

去河心,要穿过龙门乡的老街。老街还在,它作为街市的功能,却在地震中完全坍塌。站立的废墟,这个词不知是谁针对什么样的景状发明的,用在这里确是再恰当不过。这些两三层、三四层的砖房,彻底倒下的不多,却无一例外地受损。很多房屋被震裂了脏腑抖断了筋骨,站也站得勉强,立也立得艰难,就像一群饱饮枪弹后的勇士,正在用最后的意志,做着挺立不倒的努力。整条街基本已经人去楼空,却仍有几个胆大的太婆,在三面贴满硕大“X光片”的屋内全神贯注打着麻将。

老街不长,穿街过市后,眼前仍是废墟,只是“立体”的定语不再通用。大约一半的房子彻底倒下了,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地震的印记——一处处刺眼的废墟,一顶顶简易的窝棚,一幢幢破残的危楼。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