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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17

2019-04-21 23:30-23:59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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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作为5.12汶川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雅安芦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创,成为4.20强烈地震中唯一的极重灾区。陈果投身重建一线,记录了芦山重建的第一战役、第一现场。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陈果的灾区重建日记,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的耳闻目睹,每一篇日记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顾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

2013年11月20日星期三晴

修建新房的合同签下了,机面房就要重新开张了,过渡房不再风雨飘摇了。这一切,都源自一个更大的惊喜:男人回来了。

在高文芬眼里,田仕忠是一个完美男人。“他会泥工,会木工,做挂面在行,饭也做得好吃。”当着一群陌生人的面,说起老公的好来,高文芬简直没完没了。听她长篇累牍地表扬老公,就像在听某个电视购物频道里的产品广告。

真别说,一眼就看得出来,田仕忠是个过日子的男人。老婆满心欢说出他的好时,他正手持灰铲,不声不响地忙着将地上的混凝土一遍遍压实,抹平。

他的脚下是原来的堂屋,地震时,一头地兽拼命往上拱,不仅把房子拱垮了,就连地面也拱得凹凸不平。重建新房,他们把房址北移了几米,腾出一块空地来,扩展自家机面房的晒场。

田家的面做得好卖得也好,不仅飞仙关镇和县城,拿高文芬的话说,“就连雅安也有人拿去卖。”不过这些都是明日黄花,房子倒掉时,机面房也跟着垮了。

曾经平静的生活就此被一颗石子打乱。田仕忠的心态也跟着变了:“有一段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好好的家垮成这个样子,干脆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田仕忠就这样撤下家里的“烂摊子“去了成都,砌砖抹灰,打工挣钱。

离得远了,家反而更近。高文芬一遍遍打来电话:村里的散户开始建房了,附近的聚居点开工了,为特困户集中修建的轻钢房也开挖基脚了……

一开始田忠麻水不仁地装聋作哑,渐渐听得多了,心里就开始慌开始痒了,开始坐不往睡不着了。

终于,10天前,田仕忠回到家里,回到那个把手机和心窝都打得发烫的女人身边。

10天来发生的都是大事。机面房重新站立,新房子开工在即,过度房焕然一新,事关生活,哪一桩能是小事?

再过两天,机面房就要重新开业了。高文芬说,到时候你们来看,我家生意好得很。

田家所在的地方是飞仙关镇朝阳村田家坪组。

田仕忠告诉我,2004年前,田家坪叫十里坝。那年,因为地质灾害,他和其他几十户乡亲连人带地名从几公里外的老家搬到这里。也是那年,政府给每户人补助了5吨水泥2万块砖,帮助大家建新房。

“每次受灾,政府都在帮忙,真心感谢共产党。”我们临走时,高文芬说。

随后,她又郑重其事加了两个字:“真的。”

2013年11月21日多云

毫无疑问,隆兴新村聚居点已然成为一匹黑马。这个规划安置55户受灾群众的新村,建设速度几乎可与凤凰、黎明两个新村比肩。

一开始,没有人能预见到今天这个局面。甚至,在县重建委的“作战沙盘”上,隆兴的位置并不突出。

施学兵说,改变是从2013年10月27日开始的。那天,他正和施工企业负责人一起现场检查基槽挖掘,工地上来了两个人。瘦的那位问他这里要安置多少户、有多少户已经交了钱,胖些的那个则询问准备何时启动建房、工期需要多少时间。身为村党支部书记,施学兵自报家门,一一作答,末了,他问:“你们是什么人?”

没想到,两个都是工作组的领导。

更没想到的是领导的一句话:“有没有信心春节前让大家搬进新家?”

“原来的目标是来年的4月20日。”施学兵实话实说。虽然业主委员会10月13日就成边了,施工合同也已签定,但几十户人的建房毕竟不是小事,何况现在问题成堆,即使实现这个目标,也得“跳起摸高”,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据。

“啥问题?说说看。”藏也不多说。

犹豫了一下,从一堆“乱麻”中,施学兵拣起最棘手的一个:“电力、移动、电信、联通四家企业的线路均从聚居点经过,光协调线路拆迁就花了不少时间,不过至今依然进度缓慢。”

“假如我们帮你把外围的问题解决了呢?”领导又问。

“试试吧!”施学兵答得勉强。

轮到另外一位说话了,他更干脆:“这些问题算我的,房建进度算你的。”

不折不扣的君子协定。

“补充协议”是两位领导加的:“我来协调,三天内完成所有线路迁移,这样,每隔一天我来一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当天午饭后,用一刻钟时间,这位领导召集了四家企业开了一个短会。

10月29日中午1点,他再次出现在工地上。

“所有线路拆迁都已启动,除了高压线相对复杂需要延期,其他几家按时完成不是问题。”施学兵坦言,“如果不是受高压线影响,明天晚上就可以浇灌垫层。”

“你按明晚浇灌准备,其他问题我负责解决。”领导当场表态。

第二天晚上,高压线电源被切断。天泵不再畏首畏尾,大大方方开进工地。

施学兵仍然着急:没有电,工地一团黑,施工仍然不能进行。

没想到的事情再次出现了。县电力公司很快送来4台应急发电设备,随着发电机启动运转,工地明亮如白昼。

那天晚上的浇灌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五时。同施学兵一样,李可鑫守在工地上,一分钟也没有离开。

聚居点由隆兴村小坎卡组的28户和骆家坝组的27户组成。作为小坎卡组业委会推选产生的组长,李可鑫人“微”言不轻。每一批建材进场、每一道关键工序验收和每一笔资金拨付他都得参与意见,而且一言九鼎。责任之重也就可想而知了,从浇灌垫层到现浇圈梁,他带着业主代表熬了六七个晚上。

天天待在工地的李可鑫几乎每隔一天都能看到那位领导的影子。“他每次都是中午一点的样子过来,差不多一个月了,没有变过。”

其实此间,这位“熟人”有两个变化:其一,早些时候,作为市扶贫移民局局长,他争取有关方面同意,将该局联村帮户的联系点由其他地方调整为隆兴村;其二,上周五,他接受县人大常委会任命,出任芦山县人民政府代理县长。而王华则顶替了他原来的位置。

县长依然隔天一访隆兴村,施学兵给他打的电话和发的短信,依然是第一时间得到满意的回应。最近一次是11月17日晚,施学兵给他发去一条短信:“领导,今日标砖没跟上。”第二天一早,满载标砖的汽车就开到了工地。

县长言出必行,让施学兵既高兴又紧张:“如果爽约,脸往哪里放?”

一开始,施学兵不理解领导对隆兴村为何如此钟情,他甚至想,一个县长一个村,是不是有些高射炮打苍蝇?

但是很快,他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全村倒房户有447户,“君子协定”前,启动房建的只有151户。隆居点的启动和推进,让大家眼亮心热,不到一个月时间,全村新开工的重建户增加了116户。不仅如此,村里还新增了3个聚居点。村民们见面摆的龙门阵也变了,从原来的“你家什么时候建”变为“你家是原址重建,还是进的聚居点?”

最让人兴奋的是新增加的3个聚居点。骆家坝14户,满堰口9户,山溪沟74户,虽说大的大小的小,也都不在县上最初的规划之列,但和全县后来新增的基他聚居点一样,都能享受县上统一出资配套基础设施的待遇。

这无疑是受了隆兴聚居点的影响。“榜样就在身边,喊破噪子,不如做出样子。”施学兵恍然大悟。

眼下,新村聚居点建设顺风顺水。我问施学兵:“是不是比前段时间轻松些了?”

“你觉得呢?”年轻的支书反问一句。他旋即说道,山溪沟组聚居点前晚成立了业委会,施工企业今天已经进场规划场地,星期天就将正式开挖基础,一大堆的事情需要村上协调。还有另外两个点,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都得照应着。已经开建的散户和尚未开工的也不能不管。

“无论如何,隆兴踩不得刹车,”施学兵说,“这是县长和我的约定。”

2013年11月22日星期五阴

读完《牛虻》后,作家魏笙在书上写下一句话:“《牛虻》的启示:受苦而不诉苦。”

魏笙读完《牛虻》后的感受,与我初见杨开琼时对她的判断完全一样。

30多年前,杨开琼的老公已不在人世。他们育有三儿一女,女儿早年出嫁了,三儿子也入赘去了别处,几十年来,她一直跟着老大老二过日子。

她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日子虽说不上宽裕,但吃穿不缺,住的也不愁,终归能安安静静过完余生。

74岁的杨开琼平时主要跟着大儿子过。老大的房子断断续续修了十多年,今年春节前,老大打工回来,决定用刚到手的钱把家里安上地砖。日子向好,这个春节,老太太过得舒心。

装修过的日子没过上几天,地震就来了。房子垮了,新安装的地砖全埋在了废墟下。

老二的房子垮得同样彻底。

老人仍然住在原处。不过地基抬高了几米,身下是两层房屋压缩成的废墟,头上是一片蓝色一一不是天空,是印有“民政救灾”字样的帐篷。

今天,老人搬家了。那顶蓝色帐篷,移到了废墟边缘的空地。以前,帐篷搭在高处是为了防水。今天,清运建渣的汽车已经开到了废墟前,临时的家不得不搬。

不过是一顶帐篷,这家搬得容易。可这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要想住进高大宽敞窗明几净的家,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从高耸的废墟上,杨开琼用她抚摸过74年光阴的双手,创出一块块沾满尘屑的砖头。她的身后有不长的一堵排列严整的砖垛。“趁挖据机撬松了,刨起来容易,能拣多少是多少,以后修新房子用得着。”一边忙她一边说。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离刚刚落脚的帐篷近一些的地方,大儿媳骆炳利重复着和老人相近的动作。她告诉我,老公外出打工了,这家就靠婆媳二人打理。

隔着被残砖破瓦分割出来的空间,婆媳俩边刨砖边聊天。

“抓紧点整,过了今天,想刨都没法了。”是婆婆的声音。

“喊你歇会都不听,把腰累折了老大回来我咋跟他交代?”儿媳妇抱怨。

“我这把骨头我晓得,能动一下是一下。老天越是不给好验色,我们自己越要争气。”婆婆“狡辩”。

儿媳于是不再说什么,又拿锄头心无旁骛地在废墟中掏了一阵。她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腰,喃喃说道:“这日子,究竟要过到啥时候?”

问号生根的地方,是一声结实的叹息。骆炳利不指望别人应答,这声叹息,算是顾影自怜。

婆婆却意外给出一个答案:“路都通了,还怕房子建不起来吗?”被儿媳的叹息搅动的空气还没有平定,随着老太太话音落下,重又手舞足蹈起来。

不是不想建。“他爹”出门打工,为的是挣钱建房;婆媳起早贪黑,为的是刨砖建房。看着别的地方干得热火朝天,心里就装着一个字:急。

甘溪头谁人不急?就整个龙门乡来说,甘溪头都是重灾区。地震中,该组死亡2人,194户人家,倒房的就有136户。全县农房重建开工率已逾六成,而甘溪头的开工数至今依然为0。能不急吗?

光是急有什么用!要修房,眼前横着两道坎。

没有路,这是第一道坎。

和几乎所有的农村一样,甘溪头人建房,不讲方圆,只讲方便,哪里有地哪里建。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天长日久,挨挨挤挤的房宇间,只留下一条弯曲狭窄的通道。平时还好,小汽车单进单出,慢是慢点,总还是条路。地震一来,房子塌的塌倒的倒,别说汽车,就连三轮车进出一趟也要费点周章。一两百户人家的建渣要拉出去建材要运进来,瓶颈状的路,成了建房的瓶颈。

又一道坎,也是一个最基础的问题:地基。

进甘溪头的路,不能再走“老路”,不能再让一条不像路的路把一个组的人困住。重新规划是必须的,为修路的地让路是必须的。可是,一些人家的地基本来就窄,再被路一占,真个是“下无立锥之地”了,房子怎么个建法?

调整土地也成问题。农村人过惯了宽庭大院的日子,要人把地让给其他人,不说比挖祖坟难,却与让他割腕断臂的难度好有一比。也曾想过另外征地,可甘溪头组的承包地都在山上,并不适合建房。

建房的地,成了甘溪头最大的困局。

年过七旬的张万杨,他家房屋就在瓶颈的“瓶口”位置。房屋地震时倒了一多半,几个月来,他一直住在帐篷里,日子清闲,却度日如年,

他告诉我,最近一段时间,甘溪头几乎每天都有“上边”来的人。“光村民大会就开了四次,组长也重新选了,可大家的想法还是不统一。”

“不统一”的是房基问题。地多的人不愿意腾地,其他人自然也就没办法“让路”。

从廖岚脸上,我看到了比张万杨更深一层的忧虑。

县政府办公室是王家村重建工作的网格化单位,廖作为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具体负责甘溪头组。

为了打开工作局面,从11月16日开始,乡上和村上已经组织车辆和机具帮助甘溪头倒房户清运建渣。“关键是要动起来,从思想上动起来。”廖岚说。

记得和张万杨聊天时,老人一直抡着一个沉沉的锤子,冲着藏在混凝土里的钢筋重重击打,一下又一下。铁锤高举过头顶时,我看到的是搏击长空的苍鹰的剪影。

多么希望铁锤砸开的除了钢筋,还有更为珍贵的东西。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