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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20

2019-04-24 23:30-23:59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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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作为5·12汶川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雅安芦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创,成为4.20强烈地震中唯一的极重灾区。陈果投身重建一线,记录了芦山重建的第一战役、第一现场。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陈果的灾区重建日记,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的耳闻目睹,每一篇日记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顾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

2013年12月4日星期三晴

恩格斯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四川震动全球的两次地震后被广为引用。不过,司德军说,“这句话最直接也最有力的例证在飞水山”。

飞水山组的组长正是司德军。不过今天,老乡们众星捧月,是因为他家建新房拉排架,众人拾柴,主人请客。

暖暖的阳光下摆着一排宴席。排架已经立了起来,饭是早饭,也是午饭,是谢客宴,更是庆功宴。忙了一上午,老乡们围坐在一起,吃得呼儿嗨哟。

主人非要拉我们入席,推脱不得,客随主便。猪是自家喂的,菜是自家种的,管饱不管好。主人是这么说,我却在心里想,还有比这更好的吗,饭是原生态,菜是原生态,连一起吃饭的人都是原生态!

隔着几张饭桌,就是司德军新家的骨架。光是那新鲜的金黄就够抢眼了,老天还要锦上添花,让它金碧辉煌,让它光芒万丈。最让人心旌摇荡的还是眼前的金黄、四周的碧绿和天空的瓦蓝的组合,每一种色彩都登峰造极,交汇成一场视觉的盛宴,若要“一言以蔽之”,我想应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了。

庄稼人最讲实用。这景是有用的,开个农家乐,这山这水这空气都能卖成钱,司德军相信。

前提是飞水山人“飞”出了飞水山。落户公议场,最大的变化不是从“山”到“场”的地理环境,大家最看重的是路,“原来只有二指宽,现在汽车跑得欢。”

好日子谁不想过?动辄要走一个多小时山路,看着山下人的大道坦途,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搬下山来就成了飞水山人日思夜盼的事情。想归想盼归盼,说到调地说到钱,多数人家只能干瞪眼。多少年过去,飞水山组33户人,搬下山的只有5户,留下28户的绝大多数望眼欲穿。

就这样到了2013年。

就这样又一次与地震不期而遇。

由于地震,对于自己的家园,以前的失望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因为是就地取材建的木结构房屋,而木结构房屋较为牢固,28户人家几乎没有一户严重受损。

喜出望外之后,紧跟着就是乐极生悲。

山崩地裂,不是一个词,而是触目惊心的事实。从公议场到飞水山的起点是一道峡谷,峡口位置,山上滚下的几十上百吨重的巨石将峡口彻底堵死。巨石长了眼睛,绕道而行,这是天大的幸运,可是眼前,还有一道天大的险情:来自地底的的力量让飞水山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一道1000多米长,60公分宽的裂缝,随时可能吞噬掉劫后余生的人们。

一道裂缝带来一个转机。整体搬迁飞水山,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由群众的心声变成了政府的行动。

即使政府出面,搬迁之路,仍是千回百转。

最初的想法,是开山辟地。飞水山险山恶水,找来找去,终究找不到一个能够从容安身的地方。

那就征地安置吧。县上安排,乡上协调,村上斡旋,与邻组村民反复协商,终因搬迁户多,牵涉面广,半途而废。

最后想到了位于公议场的这块地。地是十多年前一家企业建电站时征用的,近些年一直用作料场。差不多17亩地,安置28户人家,刚好合适。

意料之中,谈判进行得并不顺利。

换位思考,政府拿出一块“好口岸”等量置换。仁至义尽,企业无话可说。

飞水山老百姓这下松了一口气。乡上和村上的执事者依然神经紧绷:说到底地是在公议场组,要是公议场的人说个不字,这事成与不成还得打个问号。

公议场人说出的话那叫感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被活埋吧?”

来横祸,就这样成了飞来横福,飞水山人就像做了一场梦。

故事到此并未结束。

从县城到飞水山的重建工地要1个小时,其间要穿过金鸡峡等几个地质灾害监测点,可谓路途艰险。动工至今,仅仅一个多月,这个以前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兰开驰已经来看过两次。就在几天前,兰还向司德军说,加把油,争取让我春节前有机会来飞水山喝一次“进宅酒”。

“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联系飞水山重建工作的乡人大王主席坦言,“领导这是在给我们传递压力,帮助老百姓早日搬进新家事实上,好多为飞水山的事跑前跑后的干部,连老百姓的茶都没喝一口。”

没喝酒,吃饭没用太长时间,王主席的话题因此没有机会铺展。我记忆的硬盘,却被他的话如同鼠标一般点开。上次宝盛之行,对于中坝村的网格化单位县卫生局,我曾暗自给过一个“一网打尽”的好评。那是在乡上领导介绍情况之后,感慨加感动,让我情不自禁“点赞”。后来市级媒体的几位记者对他们做过专题采访,他们写的报道和做的节目我认真看过。县卫生局在中坝村做的一大堆好事中,关于飞水山的有几件印象深刻:聚居点刚开工时阴雨绵绵,他们买来彩条布搭起工棚,让木料加工照常进行,把天气对施工进度的影响降到最低限度:针对木工紧张的问题,局里专门购置刨木机送到工地,提高工作效率;发现施工现场安全设施缺失后,又紧急采购了一批安全帽和安全绳,让工人们全副武装。

地震以来,村民们在公议场过渡安置。地势所限,这个待遇,老家的鸡和猪享受不到。吃过午饭,余春秀要回飞水山的家中喂猪,离下午开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陪着她走了一程。

出公议场不远就是峡口,也是地震当天的山崩之地。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崩塌体已被清除,揠塞湖也已经消失,但伤口还在,伤疤还在,满山的静寂中,仿佛依然回荡着惊心动魄的地鸣和巨石挟风带电的声音。

就连余春秀如释重负的一番话,听来也是句句惊心:“地震时,村里人都以为命保不住了,哪想到那么快就来了解放军。撒出飞水山,梦一样想了几十年,一场天灾却让我们梦想成真。现在修房子,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事,政府的人天天守在那里,就像我们是在为他们做事,以前飞水山人说自己命苦,现在谁不说自己有福?”

到这里,想来谁都能猜到那句“名人名言”了:每一次历史的巨大灾难,都必将以巨大的历史进步为补偿。

2013年12月5日星期四晴

一直以来,对于“妇女能顶半天边”这样的表达,我始终心存芥蒂,不是对这样的说法内含的意思有异议,而是始终觉得这样带有安慰性质和勉强语意的强调本身就隐喻着居高临下和不以为然。

所以感谢网络达人们发明了“女汉子”一词,在灾后芦山,在重建一线,毫不夸张地说,俨然一个女儿国,满眼皆是“女汉子”。

一开始关注思延乡李霞的重建故事时,这个词语还没有流行。不过就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了,一砖一瓦的盖房,妇女顶起的绝不仅仅是半边天。以思延乡为例,全乡4310户人,在外打工的约有3000人。男人在外打工,女人留下建房,像李霞家这样的情况,在灾后的芦山比皆是。

这样的看法放大到“女儿国”的极致,起始于在宝盛乡中坝村看到一群娘子军的那天。此后我就对这方女性一样柔美的土地上男人一样坚毅的女人格外关注,往往用了崇敬的眼光和对家中老母、同胞姐妹类同的温情关注她们,为她们击节,为她们祝福。如果岁月静好,老母亲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而家庭主妇还未散场的青春,必会环绕着乡土味的爱情光环,时不时会迎来一场爱情雨,在家的上空升起一道绚丽的彩虹。一场灾难摧毁了她们的家园,一起散场的,还有作为老人和女人专属的种种特权,包括疼爱,包括浪漫。

今天,我又一次被女性的力量深深撼动。

在前往清仁乡芦溪村安营坝聚居点的途中,远远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声音来自一处废墟前,40岁上下的刘大姐,左手一块砖,右手一把刀,随着砖刀的一次次举起,粘附在标砖上的沙灰籁籁滑落。约摸一分钟光景,手上的砖就像洗了一个澡,尘垢褪去,容光焕发。

大姐的形象就不那么光鲜了。穿得随便是自然的,毕竟要干活,而且干的是粗活。由于长时间埋头苦干,几绺头发散披在额前,随着手上的动作,柳条一般摇摆。“柳条”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尘埃,加上疲惫,刘大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出了一截。

身后红彤彤的几堆标砖却似乎足以弥补所有的付出。刘大姐停下手上的活,直了直身子,略带骄傲地说:“累是累点,如果搞得快,一天要700多块砖呢。”

剔砖700多块,折成砖价是300多元,这是她昨天的业绩。天亮得迟,黑得早,即使像她说的那样三顿饭压成两顿吃,而且砖刀把喝水上厕所的时间也大刀阔斧地砍掉不少,挑灯夜战也是在所难免。

砖还有这么紧张吗?我表示怀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砖本来多多少少还有些紧张,而钱的因素才是主要。要是不缺钱,谁愿意这样不辨晨昏地干。

她的回答和我的猜想一模一样。此外她还告诉我,老公在雅安打工,再过几天,等她把砖剔完了,老公也会从别人的工地回到自家工地。“受灾了,不能指望别人,也不能光靠男人。在灾区,哪里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刘大姐仰着汗涔涔的脸说。

离开芦溪村,到了大同村,遇到另一个刘大姐,说了一通与刘大姐相似的话。

大同新村聚居点的建设完全可以用如火如荼来形容了。在近百号人的工地上,如果刘大姐不开口说话,无论如何你不会觉出她的特别来。

穿一件蓝色工作服,戴一顶黄色安全帽,腰间系着一个装满铁钉的白色敞口塑料盒子,左手变戏法般弹出一个个钉子,右手的铁锤就雨点一般砸将下去,现浇圈梁的模板就这样不断生根,不断延伸。正是刘大姐重复着这动感十足的动作。

木工本是男人活,也就难怪,在刘大姐冲着工友喊出“抬张板来,搞快点!”时,我不禁愣佳了,这中气十足的喊声,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成都市夹关镇与大川仅一山之隔,这次地震也是灾区。刘大姐是夹关人,好在自家房屋受损不重,加固维修后,听说芦山缺工匠,干了年木工的她便和老公一起到芦山打工来了。

“夹关也要搞重建,为什么舍近求远来了芦山?”我很好奇,脱口便问。

刘大姐头也不抬地说:“老公是芦山人,而且这里是极重灾区。既服务了家乡又支持了极重灾区,一举几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你是女同志,怎么不学其他倒是学了木工?”我又问。

刘大姐的回答干脆得很“男同志能干木工,女同志怎么就不能干,英拉还能当总理呢!女汉子,没听说过吗?”

刘大姐说到后半句时抬起头来,一声哈哈后,脸上是个大晴天。

在一路阳光中往回走,快到办公室,看到一张黑脸。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不仅我,芦山人都熟悉这张脸。

这便是县纪委纪检员武静了。因为地震,10月份就该退休的她把退休的事放到了一边。

作为县重建委项目推进与质量监管组组长,武静心上手上堆满重建的事。

黑本不是她的“本色”。4月20日开始牵头负责县体育馆受灾群众安置点的搭建,第二天“转段”成为这个安置5500余名受灾群众的灾区最大安置点临时党委书记,武静忙得忘了自己的存在,一张脸晒得像抹了厚厚一层锅烟灰。4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她负责的“地盘”,一番交谈后,握着她的手夸奖临时党委“工作很细致,有创新,很辛苦”,还风趣地说她晒成了“黑书记”。

“黑书记”的名声就这样传开了。因为她的“黑”,群众内心一片光明。三天内,安置点接收物资5.7万件,发放物资54万件,无一例群众举报和不规范发放的情况发生。

关于武静,两个细节印象深刻。地震当天,一位79岁的大娘带着智障的孙儿找到她,说,儿女都在外地打工,房子垮了,猪压死在圈里,承包地还有一亩多成熟的油菜,再不收就都废了。武静把祖孙俩安置进帐篷,又组织力量冒着余震将死猪从废墟中挖出,还帮助老人将倒伏在地上的菜籽颗粒归仓。此其一。另外的一件,也是地震当晚,由于惊恐过度,刚当了三个月妈妈的城北社区居民李燕一时断了奶水,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武静知道后,掏出身上仅有的钱,派人买回婴幼儿奶粉。而这奶粉意是连夜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眼下的武静更忙了。每次看到她,都像看到一阵黑色旋风在眼前刮过。所以几次想和她聊聊,最后都忍住了。

有人说女人总是要在男人的肩膀上寻找依靠,实际上,女人永远是扛起世界的另一只肩膀。这与虎背熊腰还是玉足香肩无关,因为上天把爱与责任,公平地分给了每一个人。在心里,我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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