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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30

2019-05-04 23:30-23:59 责编:郭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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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作为5.12汶川地震重灾区之一的雅安芦山,五年之后再遭重创,成为4.20强烈地震中唯一的极重灾区。陈果投身重建一线,记录了芦山重建的第一战役、第一现场。在之后,地震出版社出版了陈果的灾区重建日记,每一个故事都是现场的耳闻目睹,每一篇日记都是情感的真是流露。今天,我和您回顾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

每一篇日记都最大限度地接近真相,在整理稿件时,最大的遗憾是,那么多生在芦山的人,那么多身在芦山的人,带给我感伤与感佩,感动与感怀,我却无法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

不想自欺欺人地说,或许芦山故事是他们共同的故事:唯愿有更多的人,以更好的方式,讲述更多关于灾区已成过往或正在发生的故事。

我在芦山的工作已经结束,芦山重建的列车还在往前运行。

在这本日记写作过程中,值得感激和铭记的有许许多多的人。

很雅的名字。安。

这是作家彭学明散文《雅安》的开头。文章第一句就写得精彩,写出了雅安的品格和气质。雅,安,没错,这两个字的组合,就是全世界大熊猫最多的地方,雅安。

不久前又一拨作家走进雅安,爱死了这两个字,走时大方撂下一句话:雅安,我还会再来的。

却没有人想到一个家伙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杀气腾腾,这么惊天动地。

地震。

我不相信是地震,在被“轰隆”的一声巨响惊醒的那一刻。我迅速就被“筛糠”了,人和整张大床、整个房间、整幢楼一起荡秋千般在充斥着隆隆声响的空中摇摆,嵌进墙体的衣柜剧烈颤动,像一群酩酊的醉鬼,毫无理智又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起。所有的墙体似乎都被感染了,鼓动了,亢奋地叫群着要扑向前去,加入这群架的狂欢。可总有什么在劝阻着牵绊着对抗着,这让它们更加疯狂,更加扭曲,更加面目狰狞。

一场的死我活的争斗已不可避免,一场天塌地陷的灾难已近在眼前!

妻子吓得尖叫起来。

眼前的一切告诉我正在发生的确实是地震,而且这一次,可能真的逃不过了。

这个想法却只有短短一秒。那一秒的最后一刻,我的目光刚好抖落在儿子红扑扑的脸上。

我伸手去抱儿子。可床晃着,儿子滚动着,我无处着力,无从发力,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妻的叫声变作了哭声,我在颤抖的哭声中努力摊开双手,在儿子又一次滚到手边时将他勉强搂住。

妻和抱着儿子的我从床的两侧分两路往外跑。楼晃得更厉害了,地板不容人轻易站稳。跪着挪几步,勉强走几步,又匍匐着爬几步,几米远的距离走得坎坷艰难,犹如长征一般。

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总是为人所不屑,又常常救人于水火。在卫生间里,哭声停了,儿子醒了,我东游西逛的心脏重新归位了。地震停了。当然没有时间高兴,没有哪次地震不是余震连着余震。随手抓了一身衣服穿上,我们在地震的余波里踏浪而行。

从17楼抱着三四十斤的儿子沿着昏暗逼狭而且千折百回的楼道在随时可能与余震遭遇的情境下奔逃,虽然脚下没有明显的晃动,内心却是一片狼藉。人子弹一般发射出去了,枪筒却比长江和黄河加在一起还长。在冲出楼梯间跑进小区院子的那一刻,我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人间的空气,这空气是活蹦乱跳的,凉丝丝的暖人。

到处是人,衣着凌乱的人,穿戴严整的人,面色慌窘的人,气定神闲的人。星期六的早上是一个高科技仪器,忙的闲的勤的懒的严谨的错乱的淡定的焦躁的一看便知。只是地震后,这仪器更加精准高效了。

地面再次抖动起来,人们争先恐后往远处的空旷地跑。仪器瞬间失灵。

人们都想打电话给亲人,没有人打得通。人们都想回家拿点东西,没有人敢回去。人们都希望演习就此结束,没有人不知道这是实战。

大家很容易就想起并聊起了“5·12”。那次,雅安是重灾区,震中在汶川。这次呢?看这动静,震中离雅安不远,就像5年前的“512”,近在眼前。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经历了五年前的那场灾难。那天我也在家,也听到了地球的怒吼,也感觉到了死神从地缝间伸来的大手。只是这一次,这吼声更肃杀,这要命的魔爪更有力量感。

于是不再怀疑,这次的震中离雅安不远。难道,又是汶川?!

“汶”字的三点水是泪,“川”字是挑心剜肺的三把尖刀。汶川,曾经让偌大一个中国痛得撕心裂肺。这一次,哪里会是疼痛的根源?电话还是不通,而心是通的,我相信,就像相信此刻有人正在废墟里呻吟一样。

我把上衣脱下裹住儿子,起身就跑。妻不放心,伸手拉我。我身上光溜溜的,带着一道抓痕,跑了。

我一口气跑上17楼。疼痛顺着指甲开掘的路径隐隐传来,那是一种暖意氤氲的疼痛。除了手机和钥匙,我什么也没拿就往楼下跑。

我开车带着妻儿赶到母亲小区的院子,大哥已经带着侄女在我之前赶到那里,并带来了奶奶平安无事的消息。10岁的侄女嘤嘤哭着,显然刚才她被吓着了。妻子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拨通了岳母的电话,得到双亲平安的消息,心安情稳了,便拿侄女惊魂未定的样子打趣。百步笑五十步,真是健忘加勇敢。

这时人们从手机上得到消息,震级7.0,震中在芦山—雅安芦山。

心在那一刻,骤然缩紧。

我又一次回到17楼的家里,穿了一件衣服,把拖鞋换成皮鞋,再次返身。

行政中心的院子里陆续有各单位的工作人员匆匆赶来。“5·12”给了人们很多苦难,同时也教给了人们应对灾难的许多经验,其中一条简单而管用: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

单位在9楼。在楼道上到分管外宣的副部长说,姜部长正都往回赶,大家先在院子里集结待命,说完一路小跑奔应急办去了。

这才知道等命令比等消息还要熬人。外宣办的同志去芦山了,宣传部的领导去芦山了,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眼前掠过,往芦山开拔。

我能做的,还是等,只是等,无休无止的等。

偶尔有电话打进来,填补空荡荡的时间。汉源的亲人打电话报平安,乐山的同学打电话问平安,国电公司的朋友打听指挥部的驻地,成都朋友的朋友核实民政局的救灾账户……

更多的是短信。大家深谙应对地震的又一条经验并运用自如:发短信,不容易打通电话的时候可以试试发短信,就像吃不到干饭的时候可以吃稀饭。

短信过节一样热闹起来。不同的是,都是原创,带着体温。

其中一条:平安吗?

又一条:没事吧?

同一个人发的,乔叶,不久前来雅安采风的作家之一。

我回了两次,因为她发了两次。我怕消息堵在路上,被她误判而冤死。我又给市摄协主席郑素琼和副主席兼秘书长刘南康分别重复发了两次短信,希望他们第一时间组织精干力量深入一线采访。

其间有消息传来:初步统计,芦山县死亡10余人,雅安其他县区都有灾情。

我知道伤亡人数增加的消息会像余震一样不断袭来,这增加了我的不安。此时此刻,等待比死亡还要可怕。

我决定去芦山。不等命令了——灾情已是命令。

我第二次跑上9楼。手机快停电了,充电器在办公室。

我气喘吁吁给妻子打电话,她要我等命令。

我说等不起了。她提出两个条件,一是必须有人同行,二是让单位派车—“自己开车,有事咋办?”

女人就是啰唆,可啰唆的女人心好。

我打电话给市作协秘书长李国斌,他说他已经到了高速公路路口。

接他之前,我第三次跑上17楼。拿了相机,揣了银子,发动汽车,出发。

同行的还有罗光德,川大中文系高才生,一个从采编一线“下岗”而从“记”之心不死的人。前者在汶川地震中参与抢险救灾达三个月之久,是雅安一等一的写手;后者在汉源移民工作中历练数年,曾经有一年半时间与我同居一室,无话不谈。两人的共同点是,都有一手拍照作文的手艺,都有一腔济世救民的宏愿。此外,还有国斌兄刚上高中的儿子李卓越,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是让老爸亲手为他贴上“热血青年”的标签。

他的老爸和罗叔叔才是真正的热血中年。李早上逃命时擦伤了一个脚趾,若不是急着开赴芦山,完全可以列为地震伤员;罗震后乘朋友的摩托回家看望妻儿老母,不料摩托撞到一个行人,他刚把病人安顿在医院托付给夫人就赶来和我们会合。

雅安到芦山最近的一条路仅31公里,从城区经多营过飞仙关上s210线,平时只需半个多小时。可地震引发山体滑坡,交通中断,被迫绕行荥经。

从雅安到荥经是高速公路,从荥经还不能直接下高速,要绕行石滓,然后入荥经县城,经天全两河口,再从飞仙关挺进芦山。四十分钟的路今天却要花一个半小时,我们不由急出一身汗来。

高速路上,接到指令,让我开赴芦山。总算找到组织了,我的油门踩得更加坚定。

从石滓到荥经要穿过一道峡谷,广播信号时断时续。手拿手机看着的“热血青年”这时客串起了新闻播音员:雅安女记者陈莹身披婚纱报道地震新闻受关注,雅安城区已有2人死亡,芦山死亡数字不断更新,宝兴至今信号不通仍是孤岛……

还有一条交通信息:飞仙关巨石成功爆破,道路恢复通行。这消息对本已心急如焚的我们不啻火上浇油: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一条交通信息:飞仙关巨石成功爆破,道路恢复通行。这消息对本已心急如焚的我们不啻火上浇油: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巨大的后悔,无比的遗憾,还在后面。

进入荥经县城,已是下午2点。这个人口不多的小城,沿途经过的所有街道,都被人和车挤得满满当当。车流已经排成了数条长龙,县城的居民挨挨挤挤地站在公路两旁,手上举着写有“雅安加油,芦山挺住!”“感谢解放军,感恩全国人民!”一类的纸张和各种牌子,神色庄严地看着车之河从眼前流过。

沉默是一种有力的表达。这样的表达让人动容,给人力量。

也不只是站着沉默着。交警指挥着把最便捷的通道让给军车、救护车和救灾必需的大型机具,所有社会车辆则被引导到其他街区等候放行,整个城区成了一个进多出少的超级停车场。“停车场”里没有车来车往,只有一个个志愿者拿着水和食品分发给车上的乘员,或张着一只巨大的口袋,回收食品袋包装和车上的垃圾。

前方不远处就是救援车队的通道,在我们等候放行的时候,有成千的车辆经过,有上万的解放军和医护人员向芦山开进,有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机具和装备在眼前亮相。空中不时传来飞机的轰鸣,身边不时走过陌生而亲切的身影。眼前的一切让我在长时间的恐慌、焦虑、痛心、沮丧之后,第一次有了兴奋的感觉,有了坚定的自信和骄傲的资本。眼前就是一个盛大的阅兵,一个伟大的国度正在接受着人民的检阅,她的从容,她的笃定,她的效能,她的民本,牵系着每一个人,感染着每一个人,征服着每一个人。

那一刻,我想起一句中国人都熟悉的诗来:“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我们得以通行的时候时针已指向正南方向。路口碰到市委宣传部的车,车上坐着理论科长吴继英,外宣科的股丽华。此外,还有我的同事市文联秘书长周友容。三个美女一个任务:接待记者。已经有几百名记者赶到芦山,服务工作急需跟进。已经不容许区分她们是女是男,或者他们的本职工作是不是与此相关。

灾难并非一无是处,它让人们变得团结,变得平和,变得超拔和大气。

路一段段走着,也一次次堵着。荥天路有一半是在峡谷里穿行,公路贴着南岸的山脚延伸,弯多路窄,险象环生。最大的危险来自地震诱发的次生灾害,因为山体松动不时有石块滑落。汽车涌成的铁流,再次被迫中断。

这一窝又是好几个小时。

不能老是闲着,我和身后川Q汽车的师傅聊了起来。他说他是宜宾一个社区的工作人员,同行的有他的儿子和儿子的几个朋友,以及他的社区书记和自己的几个朋友。儿子在消防部队当过兵,参加过“512”救援,还是党员。儿子来了,自己不能不来——老党员不能落在新党员后面,他说。问他儿子在哪里,他说:年轻人性急,等不得,走路进去了。

天上有几颗星星,或是被早上的一幕镇住了,怯怯的星光在半空收住了脚步,峡谷里的夜晚陷入清冷的黑暗。

已经是晚上10点。堵塞的汽车排了20多公里,前边还没有一点恢复通行的迹象。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决定返回雅安,取道多营。正好一辆警车带着几辆救护车迎面开来,我们掉转车头,跟随车队返回雅安。

跟心跳相比,国斌开车的速度不算太快,高速公路上广播信号很好,跟心情却因此变得更糟:多营道路堵塞严重,管制通行。我们却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晚要赶到芦山,赶到震中龙门乡。

雅安只是驿站。深夜11点,我们在雅安城强迫“热血青年”下了车。这样的情境下需要“热血青年”,可他实在嫩了点。

一路关口重重。我们连哄带骗连过三关,冲到多营。

由于严格的管制限行,从成雅高速雅安东站匝道到多营一段车辆锐减,车速终于提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芦山。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灾区重建日记:从伤口长出翅膀,芦山地震灾区重建一线实录,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