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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急英雄榜——桑武

2019-08-18 11:00-12:00 责编:吴恪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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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修奇):感性观察,理性分析,大家周末好,这里是国家应急广播高速加油站,我是修奇,感谢您在休息日的上午依旧打开收音机,锁定FM99.6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交通广播收听我的节目,节目之外也欢迎随时关注国家应急广播的微博,微信,客户端,又到了一周应急英雄榜的时间,2010年辽宁大连新港油罐区突发火灾,火场的周围遍布着一百多个十万吨的巨型储油罐,如果一百多个巨型储油罐发生连环性爆炸,整个大连开发区都将不复存在,桑武接到的任务就是进入火场中心,关闭泄漏燃油的储油罐阀门,冒着被高温侵蚀的危险,桑武和队友在火海中坚持了八个小时,将四个阀门全部关闭,切断了火源,今天我们就跟随央视记者一起来听他的故事。

解说:片中的几位主人公的故事是救援现场的真实原型。

记者:有没有人告诉您说,这部电影的原型就是您呢?

这个我也知道,我也听说过,包括有些朋友也给我打电话,也问过我,说是不是以我们为原型拍的?我说我真的不太清楚。

解说:桑武,大连市消防救援支队西港大队大队长,电影上映,让他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昨天还有人问我说,我请你看场电影,我说什么电影?我说我不去了,他问为什么?我说我经历过了,我就不想再去看了。

记者:为什么经历过就不想看了?

去看这场电影应该说有些回忆是不愿意想起的,实际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包括我自己想过,我们今天还在讨论这个事情,但是我们有的战友在这个现场也好,或者在其他现场也好,他们可能因为工作原因他们已经不在了,我觉得有些现场我们是不乐意回忆的,过去就过去了。

记者:你说的是张良吗?

解说:九年前桑武和战友经历的是一场百年罕见的油品爆炸事故,2010年7月16日18时左右,位于大连市新港码头的输油管线发生爆炸,引发大火,并造成大量原油泄漏,原油顺地下管沟流淌,形成地面流淌火,火势蔓延,大火威胁着处于爆炸区域的原油储存罐,大连市因此启动红色应急预案,时任大连市公安消防支队特勤大队二中队指导员的桑武接到命令,迅速带队前去火灾现场支援。已经有着15年消防经验的他看到只在电影里看到的情景。

放眼望去全是火,而且火只能从一些电影大片当中看特效看过,几十米高,没想到有一天自个真身临其境,亲自看到这种现场,应该说是压力很大。

记者:15年您个人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火灾是吗?

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现场。

解说:大连新港保税区油库是全国最大的原油储存和油品加工基地,20多个十万吨级的油罐一个连着一个,此时的现场火苗已经从直径0.9米粗的输油管线撕裂开的大口这里窜出,油助火势,风助火威,一次又一次的形成新的着火点和流淌火,罐区内外二十多个十万立方米的原油罐随时有发生爆炸的危险,而更为恐怖的是危险化学品储藏区就在火场不远处。

我们的电台都是保持一个战斗频道的,我们就可以在电台当中听到现场指挥员来回反馈现场战斗情况,来回发生变化,而且每一个地方都在寻求增援。

解说:大连市消防局指挥中心在事故发生之初就预判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方面要求先期到场的主管大队全力控制火势,另一方面一次性调度全市所有高喷车,大功率泡沫车,重型水罐车以及战勤保障编队共计37个中队128台石化火灾的专业作战车辆赶赴现场,并提前向辽宁省消防总队发出增援请求。

到处都是油,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用泡沫枪来打这个火,但是火源在哪也说不清楚。

解说:当晚八点刚过,桑武接到命令,深入火场内部封闭两个油罐的阀门。

记者:你当时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吗?或者自己要去做什么?

因为我们非常清楚,关阀需要进入内部,那么从外部看到现场情况已经非常恶劣了,内部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谁也无法预判,那么我作为指挥员,所以说压力很大。

记者:你知道内部在什么位置吗?

因为是原油泄漏,它全泄漏到罐区的外部了,就是整个油全流到矿区外面来了,就把这些油往回赶,那我们需要穿过外部的一些流淌火,进入内部去关阀,那么我们可能需要进入着火点的中心,所以说当时压力非常大。

记者:大火导致原油罐区的103号罐起火,火势进而威胁相邻的102号和106号两个十万立方米油罐,关闭两个油罐的阀门是控制火场形势的首要任务,正常情况下油罐阀门是靠电动来关闭的,三十秒就能关上,但是由于火势发展迅猛,罐区的泵房,配电室遭到损坏,停水停电,只能靠人工手动去关,进入火场核心区之前,桑武向罐区的技术员咨询了解关闭阀门的一些情况。

记者:你们聊什么呢?

我说里面什么情况?你给我讲讲进去关阀,我说你给我讲讲阀什么样?他说挺简单的,我说得多长时间?他说很快,一会就出来了,我说很快多长时间?他说几分钟,我说哥们你别骗我,我说到底多长时间?他说最多十几分钟,我说真的?他说真的,当时他说完之后我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解说:当晚8点20分,桑武带领两名战友出发,由于要穿越流淌火进入火场核心区,他们都换上了能够抵御一千度高温的隔热服,并背上了氧气罐。

我们在准备服装的时候实际压力很大,特别穿衣服的时候,实际我们准备很细。

记者:怎么细?细到什么程度?

穿衣服很慢,就是把每一个环节检查的都很细,包括我们带的装备,检查很仔细。

记者: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们进入内部之后就不知道谁来能支援我们了?很多情况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当时我真的觉得,我就怕我走快了,能不能摔倒?

解说:穿越流动火,淌过已经有些发热的油水混合物和泡沫,桑武和两个消防战士带着罐区的技术员在当天晚上八点半终于进入到103罐区,但是手动关闭阀门的感觉让桑武预想不到。

一开始因为这个技术人员进去之前跟我说过,说最多十几分钟,这个战斗人员关了十来分钟嘛,我看一点反应没有,我说哥们怎么一点反应没有?他这个时候才说,这个阀你每转八十圈才下去一扣,当时他跟我说好像大约需要八万圈。

记者:一个阀需要八万圈?

对,当时就那么跟我说的,当时我确实很生气,我说你从外面为什么不跟我这么讲?

解说:不止是一个阀门需要拧上八万圈才能真正关上,需要关闭的阀门也不止两个。

当时技术人员说需要关两个阀,也就是说两个罐,但是我们在关的过程当中才发现每个罐上有两个阀,这两个阀都需要关,当时问他的时候,我说你不是说就关两个阀很简单吗?他说对啊,我说那这和你说的不一样啊?他说我不那么说你也不进来,当时在里面我们情绪也很激动,我说你从外面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多带点人进来,我说现在我进来了你才给我讲这些话,反正当时情绪也很激动,但是也没有时间说太多了,就只能干活了。

解说:一个阀门其实是一个十几米长的大螺丝扣,每转80圈才能进一扣,彻底关闭一个阀门需要转八万圈,四个阀门转动32万圈。

记者:当时这四个阀门你们是怎么分配的?

当时我是让我们的队长助理带着我的战友他俩关一个,我自己关一个。

记者:那为什么你选择让他俩在一起?而你自己?

进入这种厂区之后,实际每个人的精神压力都是非常大的,那么我想我一个是指挥员,另一个比他们大,我觉得我的承受力要比他们强一些,而他们两个之间人多一点,相互在精神上互相有个支撑,我觉得精神压力能小一些。

解说:在高温浓烟之下,桑武和两名战友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着阀门,与之伴随的是越来越猛烈的爆炸。

记者:那爆炸一开始发生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们在关阀,实际距离我们不是很远,当时我们就看到大约也就是三四十米,因为罐与罐之间是有距离的,所以说看到爆炸的时候离我们就三四十米远。

记者:再加上火其实挺近的。

对,当时爆炸之后我们身上也掉了一些东西,当时外部往内部打一些泡沫嘛,我们以为是泡沫呢,实际都是一些燃油,包括我们工作的罐区底下到处漂着燃油的,因为从外部打的那些泡沫和水都把那些原油给漂起来了。

记者:踩在脚底下?

对,包括踩在脚底下的水都是热的。

记者:这要是发生爆炸还了得吗?

但是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

解说:爆炸发生初期,技术员就撤了出去,由于任务实在艰巨,桑武向指挥中心呼叫增援,此后先后有两批地方增援人员进入罐区支援桑武,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爆炸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现场几次响起了消防警报。

我们在现场也确实听到了消防警报长期拉的三个声音,发出三声长笛,我们有规定,发出这种长笛的时候就是发出紧急撤退的信号,包括我们一开始电台,也是从电台里听到说人员马上撤离。

记者:都让全员撤退了,也包括你们啊。

但是我们在内部,觉得没等撤出来或者是外面环境把我们包里面了,还不如在里面做一些工作。

记者: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人哪怕有一点求生的欲望,反应都是跑。

那工夫我们也想的非常清楚,说到这一块我就想起一共有两次支援我们,其他的一些队伍,包括第二支队伍在撤退的时候他们可能没经历过这种现场,压力比较大,那些人就撤退了,撤退的时候我这些队员就瞅着我,说这些人都走了,我说都走了咱们拼一下,我说都走的话咱们撤出去,这些事处理不了的话最后还是失控,我说你相信我,咱赌一把,我觉得能赌赢。

解说:随着救援人员的撤离,被大火包围的103号罐区内就剩下了桑武和他的两名战友。

记者:就这一个阀门如果是关八万圈,可是那个时候周围的环境能支持你这八万圈的操作吗?

当时我们关一会实际也挺累的,特别最难受的就是热,特别特别热,多热我们也说不出来,因为我们穿的衣服本身就是说,里面穿了层火服,外面就穿了一层放火隔热服,又背着氧气,在那上面关阀。

记者:那个多少斤?

正常情况下,干爽的情况下我也测过,大约60斤到80斤之间吧。

记者:就用你们这种拼的状态要关几个小时,那人其实身体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对,身体很累,就是站几个小时也很累啊,所以说当时我们这种工作环境下累是很正常的,而身上的所有火服都是湿透的,湿了之后火服更沉。

记者:汗都是在里面流?

当时感觉体力耗的特别大,那个时候就想喝点水,觉得这个时候要是能喝点水就太好了。

记者:有水吗?

没有水啊,那会没有水,所以说没有办法,受不了了,它原油罐区里面它的地面积水挺厚的了,我们那个时候只能把那些漂浮的地方,把泡沫赶一赶,拿点水往嘴上润一润,勉强解解渴。

解说:此时在罐区的外围灭火战士虽然被熊熊大火数次逼退,数次遭遇威胁,但谁都知道这场较量成败的分量,一旦失败数百万吨的原油罐区将被火海吞噬,数十万人的家园将不复存在。指挥中心一直根据现场的火势做着随时的调整,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记者:那个最大的爆炸发生的时候,我们最后从视频当中看到是像蘑菇云一样。

是那样的,蘑菇云升起的时候我们在里面。

记者:至少停下来了吧?

对,大家停下来都看一看,然后战友再瞅瞅我,就是这样,他们都看着我,看我准备做什么反应?炸了就炸了,我们在那继续关,我们站在管道上关阀的时候,包括我们踩的脚下这个铁架子都是有颤抖反应的。

记者:这个管道就在地面上面的是吗?

对,所有油罐的输油管道全都是相通的。

记者:人都会有本能反应,当爆炸的时候去关注身边的爆炸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我把我自己置身在刚才您描述的环境里,炸的时候我就得看看这炸哪了?会不会炸到我这?

当时我看到爆炸的那个地方之后,我觉得已经这种情况下,实际我们所能够控制的就是把手中的活快点给完成,才可能让爆炸不再进一步蔓延和扩大,所以说当时我觉得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阀快点关上。

解说:2010年7月17日凌晨,距离桑武和他的两名战友进入罐区拧阀门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三人的体能透支已经到达极限,为了减轻负担他们去掉身上背负的氧气瓶,再到后来干脆把手套也去掉,徒手关阀门。

手上全都是油,就觉得太滑,手套身上全都是油,摸哪都是滑的,你抓不住,用不上劲就感觉。

记者:之所以要戴这个手套,证明有它的作用,无论是隔热也好还是隔其他的坚硬物质也好。

那个时间考虑不了这么多了,当时手套摘下之后感觉手上还能轻松一点,后期当然也疼。

解说:长达几个小时,机械般的转动阀门,阀门越沉重希望越接近。

记者:在什么情况下你意识到这个阀距离关完很近了?

一开始关就没有阻力,后期越关越紧,这个阀是有感觉的,阻力就是越来越大了,我们当时就知道快关完了,拧不动了。

记者:你们怎么来表示心中的这种变化呢?

就感觉好像一下身体也不怎么累了。

记者:快关完的时候会不会告诉对方一声?

后期我们快关完的时候我们三个是在一起的,都挨个检查了,那个时候感觉精神上特别特别高兴,而且那时候感觉累的程度几乎就没有了。

解说:2010年7月17日凌晨4点半,经过八个小时的艰苦鏖战,两个十万吨油罐的四个阀门最终被关闭,随着油罐阀门被关闭,原油不再外泄,罐区外围对明火的扑打越来越有效,随着各路增援力量陆续到达,2010年7月17日9时55分,现场所有明火被扑灭,至此二甲苯危险化学品储罐区,大连港储罐区的安全威胁被全部排除,灭火作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此后参战部队全面进入消灭残火和冷却降温战斗阶段。

记者:您当时关完阀门之后就出来接着打火了?

对啊,因为当时没有替换力量,所有人都在一线战斗。

记者:你已经连续奋战了八个小时,之后呢?

不止我一个人在战斗,所有人都在工作,我们那个期间是没有替换力量的,所有人几千人都在一线战斗,谁也替换不了谁,都在背水一战。

解说:1997年桑武从内蒙古来到大连成了一名消防员,二十几年来从2008年奥运保卫到庆祝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安保,从大连甘井子1117居民楼坍塌事故救援中的英勇无畏到寒风中几十米塔吊上涉险救人,从512汶川大地震的千里驰援到716新港大火中冒死关闭储罐阀门都有桑武的身影,2015年桑武被授予全国十大最美消防员,如今他是大连市消防救援支队西港大队大队长。电影烈火英雄只是桑武职业生涯中的一个片段,他拒绝朋友请他看电影的邀请是因为有些事情他并不想回忆。在电影中牺牲的徐小斌的真实原型是大连716事故中殉职的消防战士张良,是桑武带出来的战士。

包括就是送他的当天,实际我们都没敢去,我们只是站在大道上默默瞅着,然后大家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记者:无论电影怎么来描写,其实真正的现实你面对的困难一定比电影里面要多。

对,现实情况可能更复杂一点。

记者:所以当大家看到电影,觉得电影是改成了八千圈,观众都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觉得对我,怎么说呢?我觉得这真的就是一种工作而已,我觉得如果今天再给我一次同样选择的话,虽然我知道危险,我依然会上的,这就是我的工作,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但如果我们不试一下的话永远不知道结果是什么,那么今天我们拼成功了,我觉得我们就做对了,没成功那一天我觉得我也不后悔,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我们觉得我们没有为这个职业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