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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岛核事故真相01

2019-08-25 23:30-23:59 责编:郭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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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福岛核电站,它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在役核电站,福岛核泄漏事件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超严重核事故,事故发生以后如地狱般的500天里,专家设想过最糟的情况将比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严重10倍,甚至将使日本放弃三分之一的国土。今天我们将和大家一起分享日本作家门田隆将编著,沈长青翻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图书《福岛核事故真相》。

《福岛核事故真相》首次完整披露福岛核事故处置过程中的应对和决策过程,作者门田隆将采访现场救灾总指挥吉田昌郎、第一线工作人员、前首相菅直人、当地居民及企业人员、科学家等近百名相关人员,从各种角度还原现场情况,对灾难的发生提出深刻反思。

今天,就让我们回到2011年,回顾书中讲述的灾难现场众生相。《福岛核事故真相》第1集。

福岛的海,有着日本南部所见不到的独特颜色。仿佛在深邃的蓝色上涂上了一层灰,极具特征的色彩。与南部那种翡翠色的海水截然不同。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璀璨的鳞波,划出一道白亮的水平线。

人们来到福岛浜通地区,被这片仿佛能将你深深吸入的海水所迷住的不在少数。

但是,土生土长的少年,并不曾知晓其他的大海。对于少年而言,所谓的“大海”,就是眼前的这片泛着深蓝色,不断延伸广袤无边的太平洋。

20世纪60年代后期,福岛县双叶郡——

战前作为飞行训练基地而建造的磐城陆军飞机场。在少年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还留存着当年建造时作为地基的部分。

战争末期,进行过以死亡为目的特攻任务训练飞机场,以及龟裂的水泥遗迹,就留存在这片能够尽览太平洋,三十米高的绝壁断崖之上。

在断崖上,有着一片开阔延伸的原野。原野中,老朽的基地被孤零零地留在那里,仿佛想要留存住在存活本身已是难事的残酷的太平洋战争年代中的那些过往的印记。然而对于当地的少年来说,这里倒是片非常不错的游乐场。

在这片大海的背景下,少年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干扰,尽情地嬉耍。大人们可管不到这里来。这里离镇上有几公里远,只要骑上自行车过来,这里就马上变成了“只属于我们”的游乐场。

这样的一片土地,突然有一天开始听见了建筑工地上打桩的声响。那是1960年下半年的事了。

1958年出生在当地——双叶町一间农家的长子,名叫伊泽郁夫。在那之后将近半个世纪的2011年3月11日,他屹立于这片土地上的核电站中,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战斗在经受了前所未闻的灾难的最前线。

海啸造成的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核电站事故发生时,伊泽正是在福岛核电站一号机组、二号机组中央控制室中,奋战到最后的“当值长”。

然而,少年伊泽无法预知会有如此残酷的命运在前方等待着自己。

此时的伊泽,正从升到小学的高年级,活动范围也变广了。以前很少会来的这片土地,现在只要骑上自行车就可以经常过来了。

这也意味着伊泽少年,是经历了发电站建造前的这片土地,又亲眼目睹了核电站的建造过程的极为重要的见证人。

与双叶町接邻的大熊町,在1985年3月刊发的《大熊町史·第一卷·通史》中,这样描写了当时的情况:

福岛县积极推动核能发电站的建设,在东京电力公司的协助下选择建造地点。在昭和三十五年,也就是1960年11月认为大熊町长者原地区60万坪的土地为最佳地点从而确定。事情进展顺利,可以说是由于东京电力公司在决定建设核电站之初就进行了大量的协调工作,同时应该也与这片长者原地区,曾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为航空基地,并且在战后一段时间用于制盐的海岸丘的平坦的山林、平原地形有着重大的关系。一号机于昭和四十一年,也就是1966年12月开始动工建设,于昭1968年6月,完成核反应堆存放容器的组装,宣告建造完成。

在福岛县双叶郡,每到冬天来临,一家之主都会理所当然地外出到大城市赚钱养家。福岛县政府为了开发当地经济,有意招揽核电站的进驻,同时东京电力有意在这片士地建造首座核电站,双方一拍即合。福岛第一核电站一号机在1966年年末即行动工。

东京电力方面对于招揽工作特别热心的,是福岛县伊达郡梁川町,现为福岛县伊达市出身的木川田一隆社长。那时,木川田社长热切地希望在自己的出生地——福岛县建立核电站,可能也是与希望可以改善福岛县浜通地区每逢冬季必须外出打工的贫困局面的心境有一定的关联吧。

伊泽少年把这块地方作为游乐场,刚好就在这个期间。他始终无法忘记,在那里出现了“奇妙村”的那一天。

有一天,他注意到,在树林之中多出了罗列着的几十栋平房平板,而且开始在那里居住的并不是日本人,尽是伊泽这个乡下少年未曾亲眼见过的白人、黑人这些“外国人”。那里是为了建造福岛第一核电站核反应堆“一号机”,从美国GE公司前来的员工所居住的村落。

工程师们拖家带口来到福岛浜通地区。当然,其中也有年幼的孩童。在村落中,建有小型的公园还有集会场。在那周围整齐而密集地环绕着一排平房。甚至还有给孩子读书的小型学校。

伊泽和当地的少年们,当时并不太清楚他们为何来到这里。得知这些人是来建造核电站一号机的工程师以及他们的家属,已经是非常后来的事了。

福岛第一核电站,一号机由GE公司建造,而后GE公司将技术转移给东芝和日立;二号机由GE和东芝合作完成;三号机由东芝、四号机由日立“纯日本国产”完成。

年少无知的伊泽和少年们,只是称呼这里为“GE村”。即使语言不通,对于年岁相仿的少年不要多久,就已经热络了起来。通过形态手势交上了新朋友的伊泽少年他们,总是满心期待着与村落里的美国少年们一同玩耍。

喂,今天去“村’里玩吧!”在同伴的邀约下,伊泽经常到“村子”去。

也是因为美国少年们手里有当时极为罕见的遥控飞机。福岛浜通地区,在1965年左右就拥有遥控飞机的孩子基本没有。伊泽和朋友们那时对它爱不释手。

伊泽他们教美国少年玩纸牌和弹珠,美国少年则教他们如何操作遥控飞机。

在这片过去曾经进行特攻训练的土地上,美国少年和日本少年兴趣盎然地玩着遥控飞机。伊泽他们把大约五六十厘米大小的遥控飞机迎着风尽力投掷出去。看准风吹来的方向,朝着那个角度跑去,用尽全力投掷出去。如果时机配合得恰到好处,遥控飞机会向高空扶摇直上。但若是失败了,遥控飞机就会就此坠落到地上。

每当伊泽失手的时候,他们会叫喊着些什么。想必就是“啊,真逊啊”这个意思吧。但伊泽他们不懂英语。然后少年们大笑着,再次挑战遥控飞机。

少年们就这样一边遥望着雄壮的大海,一边尽兴地玩乐着。

通过遥控飞机,伊泽和其中一个少年特别地热络起来。少年和伊泽同岁,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伊泽经常到那个少年家去玩。

有着金发的母亲也很欢迎他,请他吃巧克力和果汁。有一天,伊泽少年收到了一张卡片,是圣诞派对的邀请函!卡片上注明了派对的日期。是在休息日上午举办的家庭派对,伊泽和另外两个朋友受到了邀请。

当时的情景即便已经年过50的伊泽仍然历历在目。即使在40年前,福岛也已经有了圣诞节。不过,虽说是家庭派对,但是美国人的圣诞节却和伊泽原本的认识大相径庭。

首先,就是圣诞树。少年的父亲从附近的森林里切来了原木并加之装饰。在小学生的伊泽看来,那已经是需要抬头仰望的大树了。杉树在当地是极为罕见的,想必是类似于这种的树木吧。

然后让伊泽惊讶的,是少年母亲亲手制作的圣诞节蛋糕。一层一层重叠起来的巨大蛋糕是伊泽前所未见的。虽说同是蛋糕,对于只吃过酥饼蛋糕的伊泽来说,当时那切开后一片片分到大家手上,再大口塞进嘴里的滋味和感觉,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和美国少年的家人们一起唱着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那个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圣诞节派对,伊泽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然而就在一号机建造完成后,美国少年一家就离开了。GE村也是,突然间就消失了。就像一段短暂的夏日恋情,少年们的友情也戛然而止,最终仿佛仅留存于伊泽的回忆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从那时开始,从事务农工作的父亲不再一到冬天就必须外出打工了。曾经每当十一月到第二年的三月左右的农闲期,父亲总会离开家去某个地方打工。然而随着工程的推进,核电站的完工,承担了相关工作的父亲,即使在冬天,也可以和家人一同度过了。在伊泽的心里,以那所核电站的建成为分界,许许多多的事物就此发生了改变。

直到今日,只有极少的人知道那个GE村的存在。1965年左右工地上不断挖掘出的废土,堆砌出了核电站所在地最南端的小小的“山丘”。从这个日后被称作“展望台”的山丘下的景色可以一览无遗,北面是宏伟的福岛核电站;东面则是拥有蓝色水平线广袤的太平洋。

震灾发生之际,有一段巨大的海啸向福岛第一核电站袭来时珍贵的影像被拍摄下来。这段大海啸以惊人的气势冲向断崖,然后冲向核电站建筑群的影像正是在这个展望台拍到的。在这个展望台北面扩展开来的停车场,正是当年GE村的所在地。

每当来到这里的时候,伊泽总会回想起GE村和自己的少年时代。毕业于当地的工业高中,进入东京电力就职,任职一号机、二号机的操作员,直到后来成为负责指挥的当值长。伊泽时常会细细回顾自己走来的这段路。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大震灾当天,就在自己当值的时候,那场史无前例的悲剧就这样袭来。

为了保护“故乡”和“家人”,伊泽以及福岛的男人们赌上生死的奋斗,这究竟是老天的旨意?抑或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可说是必然的“命运”?伊泽直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

地震突如其来时,那是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

福岛第一核电站所长吉田昌郎,那年56岁,那时正在位处于行政大楼二楼的所长办公室中,独自批阅文件。下午三时就要召开各部门的交流会议。这是从福岛第一核电站外派的员工与东京电力公司核能以外的部门来到核电站的人员,一年一度的会议,是为了互相交流恳谈而举办的。

为了参加这天的会议,平日在外值勤的职员会特地回来。在会议开始之前检阅所有文件,并且必须要在必要的文件上盖章。吉田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埋头工作。

吉田的所长办公室非常大。在宽大的所长办公桌前,有着用于开会的桌子,对面还有接待用的座椅。面积足有20坪以上吧。在这生产469万千瓦庞大电力的发电站,所长办公室不仅用来接待来宾,也是相当重视其功能性的。

2011年3月11日下午02:46。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伴随着异样的声响,突然,大地开始摇晃起来。

地震!”吉田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

对于核电站来说,地震的应对措施是极为重要的。这是需要时刻谨记的重要灾害之一。

东电在四年前,2007年7月的新潟县中越冲实际测得强度993伽(gal)的大地震中,造成柏崎刈羽核电站的核反应堆紧急停止,并发生火灾等意外。吉田时任总部核能设备管理部部长,也是尽力协助重建的干部之一。当时,三号机变压器附近发生火灾,消火栓由于地震无法正常出水。最终出动当地消防部门才将火势扑灭。

“但愿不要引发重大问题……”

往事历历在目。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摇晃在逐渐加强。已经是即使抓住桌子边、也难以站立的巨大晃动。不祥的响声越来越大。办公桌斜前方的电视机突然发出声响翻落下来。

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有什么被拉扯撕破的声响贯穿吉田的耳膜。天花板上装饰板不断的向下掉落,拉开口子。

“糟糕。得躲到桌子下面去……”

虽然吉田心里这样想,但是已经连蹲下都无法做到了。吉田是身高一米八十,体重也超过八十公斤的大个子。这时他只能紧紧握住桌子的边缘,站立在所长办公室中抵抗摇晃。

“那是我从未经历过的摇晃。在这时候,我认为核反应堆应该已经紧急停止了。摇晃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感觉差不多有5分钟。我一个人身处所长办公室,紧紧拉住桌子,尽力稳住身子”吉田回忆道。

终于摇晃停歇了,吉田冲出所长办公室飞奔起来。经历了如此强的地震,他必须去处理很多事。

首先,必须赶到避震指挥楼里的紧急对策指挥室,也就是俗称“紧对室”的地方去进行指挥工作。福岛第一核电站,恰巧在一周前的3月4日刚刚进行了大规模的地震应对训练。加之地震的应对措施平日就始终贯彻。只要按部就班,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避震指挥楼也是在四年前新潟县中越冲地震中吸取的教训,在8个月前的2010年7月刚刚建造完成。建筑物采用了防震结构,处于非常时刻中所需要的紧急对策室,加入了通信、空调设备,电源设备也配置周全。

在福岛第一核电站,不仅仅有东电,包含合作企业的员工,总计超过6000人。其中,仅在辐射管理区域内进行作业的人,就大约要有2400名。寄托了这所有人性命的责任者,便是身为所长的吉田昌郎。

守护生命、保住核反应堆——吉田的脑中只有这件事。

打开所长办公室的门,外面是总务组办公室。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吉田无言。

同所长办公室一样天花板上的装饰板脱落下来。不但如此,储物柜倒塌,文件散落一地,已没有一处立足之地。

吉田地狱般的日夜,从“这一刻”开始了。

“不要动!还不能动!”

距离所长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东南侧约400米,核反应堆厂房以及管理核反应堆运作的机房也同时受到了强震的袭击。

“地震了!”

“蹲下!”

“抓牢!”

52岁的伊泽郁夫此时任职核反应堆一号机、二号机的中央控制室当值长。这一天,原本值班的当值长恰巧去医院接受详细检查,便由其他班组的当值长伊泽来代班。

在“中控”开始摇晃的瞬间,伊泽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操作、控制核反应堆的是当值长及其下属的作业员们。他们掌握核能的专业知识以及操作技术,并需要24小时轮值,隶属于福岛第一核电站运转管理部。

一号机、二号机、三号机、四号机、五号机、六号机,以每两台核反应堆为一组进行控制,所以在福岛第一核电站,有三个“中控”。其中号机、二号机的“中控”的当值长,正是伊泽。

在地震发生时,作业人员必须监控繁多的数据。中控室超过700平方米,在伊泽当值的中控室中,墙面上挂满了显示面板,右侧的是一号机、左侧是二号机。

在地震来袭以及保护人身安全的警告声中,身处于控制盘附近的作业员在摇晃开始的同时,已经本能地握住控制盘前方的扶杆。

但是,摇晃的强度非同寻常。前所未见的里氏9.0级的强震,使他们寸步难行。除了最初能够握住控制盘扶杆的作业员以外,其他人根本无法接近控制盘。

有人勉强站着,而有些人只能坐在地上忍受着剧烈的震动。伊泽右手按着电脑屏幕以防从桌上跌落下来,左手紧紧握住桌子的边缘勉强支撑着身体。

不要动!还不能动!”

伊泽对着操作员们大叫。然而,在咔咔咔咔咔咔咔咔……的巨响和摇晃中,他的大喊已无法传到下属那里。

摇晃仍在不断的加强。伊泽大喊道:

“进行急停!”

所谓的“急停”,就是紧急停止核反应堆的意思。核反应堆在遭遇地震摇晃等异常情况时,会自动向炉心插入控制棒,从而停止运转。控制棒有着吸收中子,抑制核分裂的作用。若是无法自动停止,为了插入控制棒,必须进行繁琐的手动作业。

伊泽向作业人员下达了“急停”的指示。当然,在这剧烈摇晃之中,作业人员们自己也早已想到了紧急停止。

伊泽先生喊着“急停”的时候,我们也已经意识到要进行“急停”操作。“急停”的信号分为A组和B组。如果双方没有给出相同的信号,就无法完成彻底急停,仅能切换到A组或者B组的某一方的‘半急停’状态。伊泽先生下达指令时,一号机首先进入了半急停状态。” 36岁的本马升主任如是说道。

当值长的座位处于可以全览整个中控室的中央稍后方的位置,边上是副长的座位。本马就坐在靠近控制盘正面的位子上。其他作业员都分坐在当值长座位前方的大桌旁。每个班组,都有当值长,以及11名作业员组成。再加上实习的两三人,中控室中的人员一般在十几名。这一天,一号机、二号机的中控室内,一共有14人。

此时,屏幕上显示出一号机已经进入半急停状态。

“一号机,半急停!”

正当本马大声向伊泽报告的同时,二号机从半急停状态完成了彻底急停。

“二号机,急停!”

紧接着,一号机也完成了急停。

“一号机,急停!”

同时,本马大喊“插入所有控制棒!”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福岛核事故真相》,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