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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岛核事故真相08

2019-09-01 23:30-23:59 责编:张泽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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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太平洋地区发生里氏9.0级地震,继发生海啸,该地震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福岛第二核电站受到严重的影响。2011年3月12日,日本经济产业省原子能安全和保安院宣布,受地震影响,福岛第一核电厂的放射性物质泄漏到外部。2011年4月12日,日本原子力安全保安院将福岛核事故等级定为核事故最高分级7级,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同级。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本期带您回顾:福岛核事故真相。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福岛核泄漏事件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超严重核事故事故发生以后如地狱般的500天里专家设想过最糟的情况将比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严重10倍甚至将使日本放弃三分之一的国土。今天我们将和大家继续一起分享日本作家门田隆将编著沈长青翻译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图书《福岛核事故真相》。

《福岛核事故真相》首次完整披露福岛核事故处置过程中的应对和决策过程,作者门田隆将采访现场救灾总指挥吉田昌郎、第一线工作人员、前首相菅直人、当地居民及企业人员、科学家等近百名相关人员,从各种角度还原现场情况,对灾难的发生提出深刻反思。《福岛核事故真相》第8集。

昨天和大家说到,晚上9时23分,对福岛第一核电站一号机半径3公里范围内的居民发布了避难指示,同时对半径10公里范围内的居民发布了进入室内避难的指示。

然而、那毕竟只是“安全起见”。班目进一步以“假设情况”作为前提,对海江田提出建言:“压力容器中的压力如果下降,存放容器的压力就会随之上升。要让压力释放出来,必须执行feed and bleed。当然,撤离当地居民是首要条件。”

Feed and bleed?官员们对陌生的词汇感到迷惑,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并不真正明白。

“简单地说,是什么意思?”官员们向班目询问。

所谓的feed and bleed,就是当核反应堆发生事故时,对核反应堆进行注水,并从减压阀释放蒸汽的“降温方式”。这是相当专业的术语,但对核反应堆而言,是极为常用的应急降温措施。

“简而言之,要降低压力,就必须进行注水,使用消防车或者其他手段都可以,”

Feed意为“喂食”,而bleed意为“放血”。也就是说,给核反应堆“喂食”水,并将产生的蒸汽“放血”出来。

然而,因为是把减压阀里面的蒸汽放到大气,必将会造成周边的辐射污染。

“核电站那里的确实状况,武黑先生也不清楚。但是如果炉心隔离冷却系统也停止运作,一定是非常紧急的情况。真如那样的话,任何人都会想到要释放核反应堆的压力,然后利用消防车等手段进行注水。我认为别无他法,相信武黑先生也同意。”

可以确定的是,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如果状况继续恶化下去,撤离居民的范围也随之扩大。这对于官员来说,是一项重大的决断。

“我了解了。”海江田面色紧张地回答班目。

班目回忆道:“我和武黑先生在没有数据的情况下,需要得出判断并给出意见。我说那样的话就只剩这个办法了,武黑先生也回答,确实如此。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

“减压是必要的。”

此时,班目第一次说出了“减压”这个词。

在日本,不,甚至全世界范围内第一个提及减压的,正是班目。

“现在,全日本可能没人不知道‘减压这个词,但我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表示必然会用到减压措施,并且武黑先生也是赞同的,于是我便开始说明执行减压作业的顺序。”

然而,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事态还将向最为恶劣方向发展。“晚上9时,我以为炉心燃料没有损坏。因此说明作业顺序的时候是用‘万一……’开的头。听的人或许觉得还远非需要用到减压的状况。但是我记得我说:肯定会需要减压,请尽快。如果不进行这项作业,压力就无法下降。消防车在超过70个大气压的情况下无法注水。如果压力容器中的压力超过70个大气压,必须把压力降下来。”

撤离是绝对必须的,而且减压也必须尽快进行。武黑在和总公司通电话的同时,向官员们如此告知。

后来情况每况愈下。

“虽然只有零星的消息传过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事态变得更为严峻了。电缆不够长或者虽然电缆够到了,但是连不过去,又或是接头不匹配等。都是些让人惊讶的消息。”

这个时候,班目突然想到:我听到电缆不够的消息,心里想,该不会……就是说,如果是说从电源车上接电缆过去,不需要很长的距离。然而消息却说电缆不够,该不会是配电盘也被破坏了吧?

班目之前了解到紧急柴油发电机设备被水淹。但是,他并不知道,连位于发电机厂房深处的配电盘都没有幸免于难。

“得知电缆不够的消息,我正在猜想那边进行着什么样的作业时,突然恍然大悟。说不定是配电盘都全被水淹了。需要打开某个减压阀,就必须把电统接到那个减压阀上去。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啊。这样的话,就算有多长的电缆都是不够的啊。”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班目大惊失色。

“武黑先生在第一核电站任职过很长一段时间,对那里情况很了解。然而配电盘是不是真的被水淹了,他并不知道。尽管满脑子疑问,但是找不出让自己接受的答案。和武黑先生沟通了一下,武黑先生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两人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当时的感觉大致就这样。”

再次让班目惊讶的是,存放容器内的压力已经开始上升。

“最让我惊讶的,是听说一号机的存放容器压力上升到设计压力的1.5倍的时候。”

这个时候,班目立马说道:“如果只是1.5倍的话,应该还有得救吧。”

然而,一号机的存放容器压力最终达到“2倍”。

“那一瞬间我哑口无言。啊,炉心燃料棒已经开始熔解了吧。在官邸二楼小房间里的所有人,我想,可能只有武黑和我能够理解这里面所包含的意义。”

也就是说,一号机存放容器的压力,在燃料棒尚未开始熔解的时候,是不可能达到“那样的数值的”。对班目而言,这是他永远印刻在心里, 终于进入紧急状态的瞬间。当了解到核反应堆进入如此危急的情况时,班目的心中在想什么?

“怎么说呢,我记得仿佛身体突然震额了一下,全身都开始发热。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被绷紧。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班目的脑中陷入了不时思议的状态。现场的状况一定更危急。但是能掌握到的消息却少之又少。核电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实在很想知道。

“我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这样说或许有点难懂,比如说如果二号机和三号机利用炉心冷却系统顺利将水注入,被注入的水蒸发为蒸汽,压力就会升高。这点应该可以想象的出来。而一号机用的是IC(隔离冷凝器),上面配有应急冷凝器。如果应急冷凝器正常作用的话,本来应该可以冷却下来的,那就说明肯定没有在正常作用了。如果没有正常作用,就应该演变成空烧状态。但是如果仅仅在空烧,又为什么压力会那么高。我思考着种种的可能性。”

所说的脑子里全是问号,就是这个情景。

班目说道:“尽管全是疑问,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我自己设想了许多可能的物理现象,但却说服不了自己。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情况已经相当糟糕了。”

能够左右判断依据的资讯不足,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班目还是得出了“一号机进入空烧状态”的结论。

“可能辐射已经外泄了。我想,不过因为存放容器的存在,辐射应该被封在了里面。存放容器里的压力如果达到设计压力的1.5倍左右,应该还是有救的。我拼命地那么想着,或许是因为人类的潜意识,都希望往好的方向去思考问题。”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12时。情况也越来越危急。

“至少,压力容器里的燃料棒正在熔解。我觉得这时辐射物质已经大量外泄了。思考着最能让人理解的说明方法。那时我说,总之赶快进行减压。虽然和晚上9时说的话相同,但是其含义截然不同。所包含的必须防止压力容器破裂的紧迫感,完全不同。官员们一定会问我,那到底该如何是好?我也仅能回答,只能尽快减压。”

此时,首相从凌晨12时15分开始,和美国总统奥巴马进行着电话会谈。首相官邸二楼的小房间里,海江田、枝野、细田、寺田等官员们,不断地和班目及武黑进行着商议。首相在结束了和奥巴马的通话后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存放容器压力异常上升!”从东电传来这样的消息,已是将近凌晨1时30分。

“只能尽快进行减压!”当班目正在如此主张之时,第一核电站一号机、二号机的当值长伊泽以及其他作业人员,已经在一步一步地进行着减压作业的准备工作。

一号机、二号机的中控室里,紧迫的局势时刻增强。各当值长都在陆续赶来中控室。平野最先于下午5时赶到,随后,晚上7时、10时“救援部队”陆续聚集到这里。

在平日的交班时间晚上9时。不光是当值长,所有的交班要员全都汇合了。此时,中控室里大约聚集了30人。

但是,辐射剂量却在无情地持续攀升。在这一片漆黑之中,通过一次次接通仪表电源从而确认数值,令人难以置信的作业一直持续着。

半夜12时过后,一号机的存放容器压力超过了600千帕。这是设计压力的1.5倍。

“只能执行减压。”专业的当值长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傍晚开始,计量仪表的修复工作在持续进行中,与此同时伊泽等当值长们利用阀门检查表,确认存放容器在减压作业时,应该打开哪些阀门。

减压要如何进行呢?要开启哪个阀门?谁去执行?没有电源动力,就只能依靠人力手动完成这项工作。因此,必须派遣某人前往那个辐射量持续飙高的现场。

地震过后约8个小时,3月10日晚上1时,在一号机核反应堆广房的背面入口测量到极高的辐射剂量。吉田所长已经下令禁止进入厂房。而另一方面,紧急对策室则发布指令:为了进行减压作业,现在再次确认必要的程序以及现场位置等事项。

这是为了随时能执行减压作业而发布的准备指令。

终于,在11日进入到12日的凌晨12时左右,中控室接到指示:“确定执行减压作业的人员。”

在紧对室提及减压对策之前,身处中控室的伊泽等人已经默默地开始了减压作业的准备工作。从起初“可能会需要减压”的想法,终于演变成“必须要进行减压”的共识。

但此时,当被下令需要决定“人选”的时刻来临,这对于伊泽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我不会忘记在接到这个指令后所发生的一切。”根据伊泽回忆:“我们遵照紧急情况的对应流程,减压作业是必然会出现的。地震、海啸过后,我们很清楚必须执行减压。不过,想到实际要去作业的时候,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自己的家人、自己所住地区等各种各样的景象。那时,虽然我本人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我下定决心要让作业人员们活着离开这里,绝对不能让他们搭上自己的性命。在这样的心境下,我接到了挑选人员的指示,那时的记忆直到如今都无法忘怀。”

“我去。”

伊泽终于不得不进行减压工作的人员确定。

中控室里的辐射剂量也不断上升。当值长座位的右手边,也就是一号机旁的区域,辐射剂量异常之高。逐渐疲劳的作业人员,有的坐在位子上,有的就坐在地上,也有人躺下来睡着了……

“测量的结果,在距离地面较高位置的辐射量很高,所以让大家尽量把身体放低。年轻人大多抱着膝盖团坐在地上,后来,可能觉得即使这样也差不了多少吧,于是有人坐上了椅子。而当值长和当值副长们,则几乎都是站着讲话的。”

当值长和当值副长这些经验丰富的人站在当值长的座位前,而比较年轻的作业员则坐在后方。由于灯光微弱得连墙壁都无法照到,昏暗的中控室里面甚至连较远处的人脸都看不清楚。

时钟马上就要指向3时。“各位,请听我说。”伊泽望着大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紧对室那边发出开始行动的指令时,我们就必须着手进行减压作业。现在,我们进行人员确定。”

中控室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很抱歉,我们不能让年轻人前往。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自愿前往,请举手。”

在如此高剂量的辐射区域里,不能派年轻的工作人员前去。伊泽决定的只有这个条件。

中控室陷入一片寂静,全体作业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或许他的脸上,此时是僵硬而毫无表情的吧。

“我们都知道现在核反应堆的状态异常紧急,必须有人进到厂房里。而且,减压作业,对于我们作业人员看来,几乎是最后的手段。而我又不得不下令派人前往执行。我仿佛咬着嘴唇般,一句、一句地说着。”伊泽如此回忆道。他以不大但能被听到的声响,向大家宣布自己的决定。

五秒、十秒……谁都没有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思索自己应该说的话。但是,无声仅仅维持了一会儿,伊泽本人首先打破沉默:“现场我去,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去?”

伊泽说完后,在他左斜后方的大友说道:“我去现场,伊泽,你必须待在这里。”

右后方的平野也说道:“是啊,你留在这里负责指挥,我去。”

两位年长的当值长说完之后,年轻人也跟着自告奋勇。

“我去!”

“我也去!”

年轻的作业员一个接一个举起手来,宛如决堤般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中控室里的光线昏暗,只有先前从维护厂房入口处取来的小型发电机所连接的两、三根荧光灯发出微弱的亮光。伊泽无法看清举手的作业员脸上的表情,不过,他实在是很惊讶。“在我看来,接着举手的都算是年轻的作业人员。我们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但是举手的人远远超过了需要的人数。都是些三十多岁的中坚成员。我真是太惊讶了。”

伊泽无言以对。即使他说明了:很抱歉,我不会让年轻人去。但是,这些中坚成员还是一个个自愿前往。

实在是非常感谢他们在惊的同时,伊泽为这些平日一同工作的同伴感到骄傲。

“其实那时候我是想豁出去了。去到现场,这样反而轻松。在无法得知现场状态的情况下,事态又不断恶化的情况下,我必须派人到现场。真是非常痛苦,对于自己一直留在这里,感到十分自责。在这最后关头,我是想到现场去的。当时我就是这样的心境。当他们说,你留下来负责指挥到最后,然后年轻人们又一个个都说要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自……”

要求伊泽指挥到最后的平野,他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过:“和避震指挥楼里紧对室联络的电话线路只有一条,伊泽进行了与他们间所有的对话,毕竟他最能掌握核电站目前的整体情况。我觉得指挥的人还是不要换比较好。我打从进到中控室开始,就决定要自己主要处理现场作业的工作,我也对伊泽这么说了。”

那么,谁要前往核反应堆厂房内呢。

在这极端的情景之下,在场人员的想法交错复杂。伊泽的心中,充满了对前辈当值长和年轻作业员们的歉意和感激。不过,毕竟还是熟悉现场阀门位置的资深人员比较合适。

伊泽在白板上,按照年龄顺序写下自愿前往的当值长以及年龄和职比较高的人员姓名。平野、大友、远藤、绀野……几位当值长和中坚员工的名字都在白板上。他记得,全部约有10人。

“首先写下名字,然后开始分组。随后,我就说,那么就以这样的分组执行作业吧。”

目标是两个减压阀。一个位于核反应堆厂房二楼的电动阀,另一个是气动阀,位于抑制核反应堆压力升高的抑压槽上。

“我去!”

“那边的活我比较适合。”

当值长们围着伊泽讨论,人员一下就选定好了。

最后决定由4位当值长和2位当值副长,一共6人前往。其他人的名字就从白板上擦掉了。

“如果对位置不太熟悉,或者体力上有些负担的人,就和比较年轻的人一组。这是我们的决定方法。而且,因为有两个目标阀门,本来只需要两组成员,不过我们需要一组进行支援,以防意外情况发生。此外,现场如果有突发情况,也需要第三组前往应对。所以分成了三个小组。”

成员决定之后,接着就是要确定出发顺序。

“我先去核反应堆。”大友最早开口。

大友在先前确保水路时,包含事前调查在内,已经两度前往核反应堆厂房了,这次是第三次。和大友同去的,是自愿前往的当值副长大井川努,那时47岁。

出发顺序也很快决定下来,都是当值长们自己决定的。大友和大井川这一组前去位于核反应堆厂房二楼的电动阀,远藤和绀野小组前往开启抑压槽上的气动阀。

已经进入一号机两次,二号机两次,再加上前去查看存放容器压力仪表,已经五六次进出现场的平野,作为支援的第三小组成员。

利用小型发电机发出微光的荧光灯,隙胧地映照着紧张讨论中的当长们的面庞。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福岛核事故真相》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