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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疫:埃博拉的故事15

2019-10-15 23:30-23:59 责编:郭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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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埃博拉病毒病是由纤丝病毒科的埃博拉病毒所引起的一种急性出血性传染病。主要通过患者的血液和排泄物传播,临床主要表现为急性起病发热,肌痛出血皮疹和肝肾功能损害。据WHO公布的数字表明,自首次发现埃博拉病毒以来,全世界已有1100人感染这种病毒,其中793人死于埃博拉病毒病。该病主要流行于扎伊尔和苏丹,宿主动物仍然未明,大多数认为是蝙蝠。今天节目,我们继续关注埃博拉的故事。

昨天说到,耶林的职业生涯基本上是在研究所度过的,早先他曾在中美洲居住过一段时间,在雨林里搜寻病毒,他发现了几个不为人知的毒株。他戴着钢丝框眼镜,金发刚开始变灰,面容愉快而生动,很有些冷幽默感。他生性谨慎而细心,他从事防御高危病毒的研究:疫苗和药物治疗也对雨林病毒做基础医学研究。杀手和无名氏是他的专业领域,他不会多去思考高危病原体的可怕能力。他告诉自己,你要是思考了,大概就会决定换个谋生方式。

耶林夫妇和三个孩子住在瑟蒙特,住处离杰克斯夫妇家不远,是一幢砖结构的牧场式房屋,门前有白色栅栏。栅栏围起没有树木的草坪,车库里是一辆棕色大型轿车。尽管两家住得很近,但耶林一家和杰克斯一家并无交往,因为两家的孩子年龄不同,而且生活方式也不一样。

彼得·耶林定期修剪草坪,免得被邻居看作懒蛋。在外界眼中,他住在城郊地带,过着几乎毫无特点的生活,很少有邻居知道他每天坐进烂泥颜色的轿车是前往高危区域工作;不过他用的字母车牌倒是说得很清楚: LASSA(拉沙)。拉沙热是西非的一种4级病毒,也是彼得·耶林最喜欢的生命体,他觉得从某个角度说,这东西迷人又美丽。他隔着手套拿过几乎每一种已知的高危病原体,只有埃博拉和马尔堡除外。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和这两种病毒打交道,他说:“我还不是很想死呢。”

彼得·耶林和丹·达尔加德通过电话之后的第二天,取自053猴尸的几小块冷冻样本送到了研究所。见到样本,他又是吃惊又是生气,这是因为这几块碎肉居然用锡纸包着,就好像吃剩下的热狗。

状如热狗的碎肉是死猴脾脏,包着它的冰块染上了红色,已经开始融化滴水。样本里还有装着咽喉取样的试管和死猴的血清。耶林拿着样本走进3级防护实验室。3级实验室的空气保持负压,防止病原体逸出,但在这里工作不需要穿密封防护服,耶林穿上外科手术服,戴上纸质手术口罩和橡胶手套。他打开锡纸。一名病理学家站在旁边帮忙。他们戳了戳那片脾脏,它在锡纸上滚来滚去——正如达尔加德的描述,是一小片结实的粉色肉块。耶林心想,很像你在学校餐厅吃到的天晓得什么肉片嘛。耶林对旁边的同事说:“还好不是马尔堡。” 两人笑得很开心。

当天晚些时候,他打电话给达尔加德,说的内容大致是:“我跟你说说该怎么寄样本给我吧。这儿的人也许确实敏感过头,但要是送来的样本把血水滴在地毯上,是个人都会不太高兴的。”

鉴别病毒的方法之一是让它在三角瓶里的活细胞内生长。把病毒样本滴一滴进三角瓶,病毒在细胞内扩散。假如病毒喜欢这些细胞,就会开始增殖。几天之内,一两个病毒就会变成十亿个:在一个大拇指尺寸的容器里,病毒的个数堪比中国人口。

一位名叫琼·罗德里克平民技师负责培养来自053猴尸的未知微生物。她用研钵和碾槌压碎一小块脾脏样本,制成带血的糊状物,将糊状物滴进几个装有猴类肾脏细胞的三角瓶。她还取了部分咽喉取样放进另一个三角瓶,取了部分血清放进再一个三角瓶。最后,她将这摆满一架子的三角瓶放进加热的培养箱,温度维持体温,希望能培养出点什么来。培养病毒和酿啤酒差不多:你照着配方走,酿造罐保持温暖,等待变化发生。

接下来的一天,丹·达尔加德没有去猴舍,但还是打电话给管理员比尔·伏特询问情况。伏特说所有猴子看起来都挺好。昨夜没有病死的。传染病似乎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很好,雷斯顿似乎已经平静下来,达尔加德松了一口气,他所属的公司逃过一劫。

不过,研究所的学有没有分析出什么结果呢?他打给耶林,耶林说为时尚早,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培养病毒需要几天时间。

又过了一天,比尔·伏特打来电话报告坏消息。F室有八只猴子停止进食。换句话说,有八只猴子即将死去。疫情卷土重来。

达尔加德赶到猴舍,发现局势突然恶化。还有更多的猴子眯起眼睛,视线呆滞,眼脸下垂。无论那是什么,都在F室内扎下了根。到这个时候,F室已有过半猴子死亡。要是不想办法阻止,整个房间的动物都会死去。达尔加德非常焦虑,期待着彼得·耶林的消息。

11月16日星期四,猴舍报告说和F室同一个走廊的其他房间也有猴子开始死亡。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丹·达尔加德接到彼得·耶林的电话。研究所的一名病理学家仔细检查脾脏样本后,初步判断确实是猿猴出血热:对人类无害,对猴类致命。

达尔加德知道他必须尽快控制爆发,以免病毒传遍整个猴舍。猿猴出血热在猴群内的传染性极强。当天下午,他沿利斯堡公路来到雷斯顿的那个园区。时值秋末冬初,那是个灰暗的落雨傍晚,五点钟的通勤交通从华盛顿涌向居住区,他和黑泽尔顿的另一名兽医给F室的所有猴子注射了致命剂量的麻醉药。事情结束得很快,猴子没几分钟就全死了。

达尔加德解剖了八具看似健康的猴尸,看是否能找到猿猴出血热的症状。他很吃惊地发现这些猴子看起来一切正常。这让他非常难过。处死猴子这种事很艰难,令人厌恶和沮丧。他知道房间里有疾病在肆虐,但这些猴子是美丽而健康的动物,却死在了他的手上。这种疾病从10月初就在楼里传播,而现在已经是11月中旬了。研究所给了他一个初步诊断,大概是目前最好的诊断了,他现在的任务是尽可能抢救剩下那些动物的生命。晚上回到家,他觉得这一天过得很不顺心。后来他在日志中写道:

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找不到任何出血部位。总体而言,这些动物都肥得出奇,胖乎乎的、年龄不大,都小于五岁,而且身体健壮。

那天离开猴舍前,他和另外一名兽医将死猴装进透明塑料袋,送进走廊对面的冷藏柜。冷藏柜有可能危机四伏。在生物高危区域,没有任何传感器、警报系统和设备能告诉你这一点。所有设备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提示。透明塑料袋里的猴尸清晰可见。它们凝固成扭曲的体态,胸腔打开,内脏挂在外面,垂下红色的冰柱。它们的手攥着拳头或展成钩爪,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它们的脸上毫无表情,结霜的眼睛茫然凝视虚空。

托马斯·盖斯伯特在研究所实习和接受训练。他二十七岁,人高马大。眼睛是深蓝色,棕色中长发从中间分开,盖过前额。盖斯伯特是经验丰富的钓客和步枪神射手,他在森林里度过了很多时间。他穿蓝色牛仔裤和牛仔靴,不怎么理会权威。他是当地人,就在德特里克堡附近长大。他父亲是研究所的建筑总工程师,负责高危区域的维护和运营。汤姆·盖斯伯特小时候,父亲带他参观过研究所,汤姆隔着厚玻璃窗看身穿防护服的人们,心想这份工作真叫酷。现在他如愿以偿,心情很好。

研究所雇他操作电子显微镜。电子显微镜用电子束拍摄病毒之类的微小物体,在病毒学实验室属于基础工具,可用于拍摄极小块的组织,在其中寻找病毒的踪影。对盖斯伯特来说,鉴别高危毒株和分类病毒群落就像采集整理蝴蝶和花卉的标本。他喜欢内部空间的那份孤独,那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身穿密封防护服在高危区域走来走去,拿着满满一架子装有未知致命微生物的试管,他反而感觉平心静气。比起和搭档一起进入4级套房,他更喜欢一个人进去,尤其是在深夜。但他的工作热情影响到了个人生活,婚姻终告破裂。他和妻子在9月分手了。家庭烦恼使得他愈加埋头于4级区域。

除了工作,盖斯伯特最大的人生乐趣就是钓黑鲈和猎鹿之类的户外活动。他为肉而打猎——他把野味分给家庭成员;得到了足够的肉之后,他为纪念品而打猎,每年感恩节前后,他都会去弗吉尼亚州西部打猎,他和几个朋友会在猎鹿季节开始时租下一幢房屋。他的朋友不太清楚他靠什么讨生活,他也不怎么想告诉他们。

盖斯伯特尽可能多地研究病毒样本,磨练他使用电子显微镜的技能。他正在学习如何通过查看颗粒照片,用肉眼辨认高危微生物。少年卡迪奈尔的样本从非洲送来后,盖斯伯特一连几天盯着病毒看个不停。它们让他着迷。卡迪奈尔毒株是纠缠成团的数字6、大写U、小写g、大写Y、长蛇和玉米圈,混合在部分液化的人体组织之中。盖斯伯特花了许多时间盯着病毒看,它们是自然界最恐怖的造物之一,最后这些形状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汤姆·盖斯伯特听说了弗吉尼亚州的病猴事件,他想给猴体组织拍照,看能不能辨认出猿猴出血热病毒的颗粒。11月17日星期五,也就是丹·达尔加德杀死F室剩下所有猴子的第二天,盖斯伯特决定看一眼用猴细胞培养病毒的三角瓶。他想在感恩节打猎前先用光学显微镜查看一下,看是否能观察到任何变化。光学显微镜就是使用透镜聚焦光线的普通显微镜。

星期五上午九点,他穿上外科手术服,戴上纸口罩,走进3级实验室,那些三角瓶保存在这里的恒温箱中。他遇到了负责培养雪样本的琼·罗德里克。她在用双筒显微镜观察一个小三角瓶里装的细胞感染了来自053猴尸的猿猴出血热病毒。

她扭头对盖斯伯特说:“三角瓶里不太对劲。”

这是个标准的病毒培养三角瓶,大小有点像人类的拇指,透明塑料质地,可以直接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三角瓶有黑色拧盖。

盖斯伯特望进显微镜的目镜。他看见了三角瓶里的复杂小世界。在生物学研究之中,难就难在搞清楚你看见的究竟是什么。大自然的模式深奥而复杂,永远在变化。他看见三角瓶里到处都是细胞。细胞状态有如小囊,每个细胞里都有细胞核,也就是细胞中央附近一个颜色更深的团块。细胞有点像煎蛋,没下锅的那一面朝上。蛋黄就是细胞核。

活细胞通常总是附着在三角瓶底部,仿佛活物构成的一层地毯——细胞生长时倾向于攀附在表面上。但眼前的地毯却像是遭了虫蛀:细胞死亡飘走,留下一个个窟窿。

盖斯伯特检查了所有三角瓶,其中大多数都一样。像是虫蛙的地毯。细胞的状况很不妙,像是病得很严重。某种东西在杀死这些细胞。细胞肿胀而蓬松,胖乎乎的像是怀孕了。汤姆能看见它们含有某种颗粒或斑块。斑块有点像胡椒粉。像是有人把胡椒粉酒在了煎蛋上。他似乎能看见胡椒粉里有反光,有点像光线照在结晶体上。晶体?这些细胞染上了不知名的病症,而且病得很严重,被撑爆的死细胞让液体变得浑浊。

他们决定叫上司彼得·耶林来看一眼。盖斯伯特去找耶林,他离开3级区域——脱掉手术服,淋浴后换回日常装束——走向耶林的办公室,然后带着耶林返回3级实验室。他们花了几分钟在更衣室换装,穿上手术服。准备完毕的他们像是两个外科医生,他们走进3级区域,在显微镜前坐下。盖斯伯特说:“这个三角瓶里的情况很离奇,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像SHF。”

耶林望进目镜,看见三角瓶里的液体变得浑浊,像是已经变质。“应该是被污染了,”他说,“细胞被炸散了,只剩下沉渣。”细胞已经破裂死亡。“脱离了塑料壁,”他说,意思是死亡细胞从三角瓶内壁上脱离下来,漂浮在培养基之中。他认为是某种野生细菌侵入了细胞群落。培养病毒样本的时候经常会发生这种讨厌事,细菌会荡平整个三角瓶。野生细菌会将培养基吃个干干净净,产生各种各样的气味——病毒杀死细胞时不会发出任何气味。耶林猜想荡平这个三角瓶的是常见于土壤中的假单胞菌。这种细菌存在于泥土中,存在于每家每户的后院和指甲缝里。它是地球上最常见的生命体之一,经常会入侵培养基,摧毁整个细胞群落。

耶林拧开黑色瓶盖,在瓶口扇动手掌,让气味飘向鼻子,然后闻了一下。咦,奇怪,没有怪味。

他问汤姆·盖斯伯特:“你闻过假单胞菌吗?”

“没有,”汤姆答道。

“像是韦尔奇葡萄汁。给你”他把三角瓶递给汤姆。

耶林接过三角瓶,又闻了闻。他什么都没有闻到。

汤姆闻了闻。没有气味。

液体是浑浊的,细胞都已破裂。他大惑不解,把三角瓶还给汤姆说:“放到射线里,咱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所谓“放到射线里”,意思是用电子显微镜观察,电子显微镜比光学显微镜的倍率大得多,能更加深入微观世界。

盖斯伯特把一些浑浊液体倒入试管,放进离心分离机里旋转。这管底部出现了一丁点灰色泥状物质,这是一小堆死细胞和垂死的细胞,只有针头那么大,呈浅褐色。盖斯伯特觉得它有点像土豆泥。他用木签挑起那团东西,泡进塑料树脂保存。但此刻他已经满脑子都是猎鹿季了,星期五下午晚些时候,他回家收拾行李。他打算开他的福特野马,但车出了故障,所以一个猎鹿伙伴开皮卡来接他,他们装上盖斯伯特的行囊和枪盒,出发前去打猎。丝状病毒在人体内开始增殖时,潜伏期在三到十八天之间,血液内病毒粒子的数量稳步增长。接下来出现的就是头痛。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和您一同关注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的纪实文学《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