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应急广播 > 应急广播

江苏省贾汪区岗子村五号井爆炸事故

2019-11-23 23:30-23:59 责编:母晨静

00:00 00:00

很多人都不会忘记,2001年7月22日,江苏省贾汪区岗子村五号井发生爆炸,死亡92人,其中人们发现了有国家禁止下井的女职工的尸体。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本期带您回顾:江苏省贾汪区岗子村五号井爆炸事故。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我是百宁。今天,我们就关注江苏省贾汪区岗子村五号井爆炸事故。

2001年7月22日,江苏省徐州市贾汪区岗子村五副井发生特大瓦斯煤尘爆炸事故,造成92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538.22万元。

岗子村五副井于2000年2月投入生产,生产能力3万吨/年,实际年产量约4万吨。当时有职工350人左右。该井采用立井单水平开拓,共有12个采掘工作面。采煤方法为巷道式,人工装煤,人力推车运煤,立井双罐笼提升。矿井为独眼井,在井筒内安设了硬质风筒,抽出式通风,属低瓦斯矿井。煤尘爆炸指数为46%。五副井在未取得地方主管部门批准擅自以建五井风井的名义按主提升井建设,从开工到投产直至事故发生,从未取得任何有效合法证件,是一个未取得有效合法证件并得到地方政府及有关部门默许认可的非法生产的独眼井。

事故发生后,国务院领导极为重视,事故调查组按照法定程序进行事故调查,提交了事故调查报告,并对有关责任人进行了党纪、政纪处理。涉及犯罪的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回顾事件的救援过程,也让人感慨不已。2001年7月22日8时许,该矿早班工人入井与夜班工人交接班,夜班工人陆续升井,早班工人进行正常作业。当时井下共有105人作业。9时10分左右,刚走出罐笼几步的一名工人听见了爆炸声并看到井筒冒浓烟。此时矿长庄金才正在离井口不远处验收木材,当他意识到发生事故后,向当地有关部门作了汇报。徐州矿务集团公司救护大队和权台矿中队于11时20分赶到事故现场进行抢救。

爆炸形成的强大冲击波几乎把所有的井下支护全部摧垮,而且多处出现冒顶险情,最高冒顶达到4米。由于井下环境比较复杂,抢险队员不能使用机械,只有采取高强度人拉肩扛,每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

2001年7月22日9时13分,事故发生。12时许,救护人员通过敲击井架,获得井下东场有被困矿工回敲,迅速安排抢救。15时左右,13名幸存者获救,被送矿山二院救治。

2001年7月23日凌晨2时许,第一批16名遇难矿工遗体运达地面。

24日凌晨3时,第二批17名遇难矿工遗体运达地面,送往殡仪馆。11时许,8名遇难矿工遗体运达井面,送往殡仪馆。

25日凌晨,7名遇难矿工遗体运达地面,送往殡仪馆。15时,5名遇难职工遗体运达地面,送往殡仪馆。

26日4时20分许,6名遇难矿工遗体运达地面。12时许,又有10名遇难矿工遗体运达地面。

为竭尽全力抢救井下人员,徐州矿务集团、大屯煤电公司、江苏天能集团等单位参加的事故抢救工作。经过历时5个昼夜的抢险,共找到88名遇难者。

在爆炸发生现场,记者巧遇侥幸逃过这一劫的一位中年妇女。这位姓毛的妇女告诉记者,她是事发前3天才跟她爱人一起到5号副井来打工的,两人干的都是推煤的活儿。她说,2001年7月22日上午矿井爆炸前,刚刚下夜班的她正在离出事地点仅几十米的洗澡间洗澡。听到爆炸声,她赶紧穿好衣服往外面跑,当时现场已是一片混乱。浓浓的烟雾从井口冒出,井盖也被气浪掀得老远。想起当时的场景,这个姓毛的妇女仍心有余悸,“以后再也不会到这些小煤矿干活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矿山安全法》中明确规定,对女职工实行特殊劳动保护,不得分配女职工下井劳动。但在此次煤矿爆炸现场,陆续发现女工遗体。岗子村的村民扳着指头告诉记者,在岗子村此次遇难的29个人中,光妇女就有十多个。一个姓常的农民告诉记者,平常下井干活的人中,妇女几乎占了一半。

2001年7月26日下午,当记者赶到岗子村村民阎玉强家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具叠放在一起的灵柩。在那次爆炸事故中,阎玉强的妻子和弟媳双双罹难,留给他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父亲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子女,女孩12岁,男孩才5岁。

那年34岁的阎玉强痛苦地告诉记者,2001年7月22日早上5时,他爱人王玲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做完饭后,还特意去拉了一车肥料,然后就下井干活。阎玉强的堂兄说:“这两个孩子那么小就没了母亲,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悲剧降临在贾汪镇岗子村5号副井,当地人都说一点儿都不奇怪。2001年6月15日,这个矿井已被贾汪区政府责令关停。但矿主依然于7月15日擅自恢复生产,导致一星期后就发生了事故。

第五副井建于1995年,是一口独眼井。由于与主井脱离联系,使得矿井成为一眼与外界没有通风的死井。井深达275米,最深处有300多米,共有12个工作面。据曾经在第五副井干过活的岗子村村民反映,由于独眼井通风条件差,井下的温度很高,平常就是站着也浑身冒汗,呼吸也不通畅,再加上地面干燥,很容易引起瓦斯爆炸。另外,在放炮时,本来应该用起爆器来进行炸药引爆,但矿主却要求矿工采取明火放炮的方式来引爆炸药。有时矿工离爆炸点最近的才十来米。

事后调查,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就是由于该矿采用独眼井开采,主扇未开,井下采掘工作面处于微风甚至无风状态,造成工作面瓦斯积聚;不按规定洒水防尘,工作面和巷道煤尘很大,煤尘又具有很强的爆炸性;放炮产生的火源引起瓦斯爆炸,煤尘参与爆炸。

事故背后,也有很多值得人们反思的地方:

(1)地方政府没有认真贯彻执行国务院关于乡镇煤矿治理整顿和安全生产的一系列规定和要求,致使辖区内的采矿秩序相当混乱,将本应按国务院有关规定予以关闭的五副井纳入日常管理,收取税费,客观上使之合法化;对有关职能部门包庇、纵容五副井非法建井、生产的行为失察,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了非法小煤矿的保护伞。

(2)地方政府有关职能部门存在着失职、渎职行为。煤炭部门违规为五井变更煤炭生产许可证;地矿部门对五井超层越界、五副井非法开采行为熟视无睹,不予制止;劳动部门对五副井大量女工从事井下作业行为失察。公安部门明知五副井为非法矿井,违规允许以五井的名义购买炸药。致使五副井能够长期存在并非法组织生产。

(3)矿主庄金才明知五副井没有取得有效合法证件,长期冒用五井的相关证照非法组织生产,违章指挥、冒险蛮干、要钱不要命;为使五副井合法化,弄虚作假,行贿办证;违反《劳动法》非法雇佣大量女工从事井下劳动,导致23名女工在事故中遇难。

(4)五副井不具备最基本的安全生产条件,非法独眼井开采。严重违反《煤矿安全规程》和《小煤矿安全规程》,无基本通风、防尘、排水系统;明火放炮;采用落后的巷道式采煤;电器设备失爆严重。

这次事故共查处相关责任人 46人,其中:死亡和自杀免于起诉2人,逮捕8人,建议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15人,留党察看二年1人,开除党籍1人,取消预备党员资格1人,双撤2人,行政撤职14人。

事故发生之后,对于当地的人们却不能立刻忘却,甚至在生活当中,不免影响长久存在。事故发生五年之后,有记者再次探访这里,看到了另外一种场景。

从徐州火车站坐25路公交车到工业园站下车,一条宽阔笔直的公路延展开去,贾汪区工业园的巨大招牌横跨公路,顺着这条公路一直向南不到10分钟就到了岗子村。

事故后,村子里家家大门紧闭,一把把生锈的锁守护着安静得有些过分的村子。村子里的两家小商店没有客人,冷冷清清。大路上不时有佝偻的老人和穿着校服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没有等记者开口,他们就迅速地离开了。除了老人和孩子,记者几乎没有见到其他人。

走进一家药店,穿着白大褂的店主直把记者往外撵:“我是今年才到这里来开店的,你们去问别人!”药店旁边的小杂货店老板也一样客气地轰:“我只是卖东西的,下井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懂,也不知道。人家到这里买完东西就走,谁跟我这破老头子说啥!”

村口一个破烂的小棚子里,一个修车的老师傅正坐在小板凳上裹烟卷。他四十岁上下,身材敦实,皮肤乌黑。他说村里的青壮年全都出门打工了,山西、江苏、浙江都有。煤窑关了,人没事做了。以前小煤窑开着的时候,一家子男男女女劳动力都去挖煤,挖得多,挣得多。好的一个月能拿到1000多元,女的也能弄个400、500元的。现在出门去打工,都不好做。懂的知识不多,还被人欺骗。

“你以前在井下干过?”

他警觉地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着记者:“你们是干什么的?打听这个干什么?”

记者解释说是来这里做社会调查,可此后无论提什么问题,他都拒绝:“我就一直修车,从来没下过井。井下的东西我都不清楚。这村子里家家都有下井挖煤的,就我没有!”

记者在村子里继续打听,连在屋外摊烙馍的老头老太太都很干脆地回绝:“这村子里有在小煤窑里挖煤的,就我们这几家没有。”

记者走进几家开着大门的人家,说明来意之后,他们几乎用一样的话打发:“你到那边去问,村里下井的多了,我家没有!”

爆炸过去几年之后,各种各样的人给的回答表现出惊人的一致。

村子后面是漂亮的厂房,这些厂房是工业园开发以来兴建的机械厂、染料厂和宠物食品厂。这有些奇怪,虽然小煤窑关了,但是村民们为什么不到工业园的厂子里干活?

2002年5月,江苏省关闭了所有不具备安全生产条件的小煤窑,结束了乡镇开办煤矿的历史。但是对于贾汪区人均耕地面积严重不足,历史上就依靠煤矿为生的地区,无疑是给当地财政和人民生活断炊。贾汪区调整经济结构,决定重新调整产业,吸引了国内最大的水泥企业,投资18亿新建了环保型水泥生产线;兴建了贾汪区工业园,工业园内的风机厂、机械厂、染料厂等就在岗子村。

记者带着疑问继续往前走。三家工厂周围已经开始有来自苏州的绿化公司开始绿化工程。刚刚种下的树木和花草在春天的太阳下有些焉了,而工厂四周的油菜花却开得一片金黄。

机械厂新修的大门外有一个卖烟和矿泉水的三轮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小妇女坐在三轮车后面打着毛衣。时间是13点30分,陆续有穿蓝色工服的人骑车上班,一个人停下来买了一包2.7元的白壳红杉树香烟。记者买了两瓶绿茶,借机和瘦小妇女搭话。

“大姨,摆这个小摊一天能挣不少吧?”

“挣啥钱啊,这才摆上没几天。这个机械厂也刚开始生产一个月,工资还没开过呢,谁有钱买这些啊。煤窑关了,人都走光了,有啥人来买呀。就像这样的红杉树,卖一包才挣一毛钱,你说这钱怎么挣!还不如以前挖煤呢!”

“以前在煤矿一月能挣多少?”

“男的能多拿些,女的一月也能拿个400、500的,凭劳力吃饭!还有就是煤窑挣的钱多啊,勤快点的能拿到千把,而且离家还近,出去打工一去一来车费都好几百。”

“危险不?”

“危险是危险,但是关了就不危险了吗?这煤窑关了,又没啥其他手艺,出去只能下力气,除了挖煤还能干什么?有些人去了山西,还不是去挖煤,景况还不如在我们这里呢。活不好找啊。找不着活儿只能去‘黑井’,白天不敢干,晚上偷偷的采。一个月只能干10个班,拿不了多少钱。”

“为什么不在工业园的厂里找活干呢?”

“工业园的厂子,你要能进入啊!根本进不了!这些厂的工人都是从外地挑来的,招工也只招从中专技校毕业的年轻学生。我们这儿以前都是挖煤的,没有啥技术,能干啥呀。一般的人,想都不要想了。”

在攀谈的半个小时中,她只卖了三包红杉树和我们买的两瓶绿茶。她有一个19岁的儿子,已经在外面打工一年了,现在好不容易进了这个机械厂,只有这点,还让她多少有些安慰。

走进染料厂,跟一个主管模样的人说明来意之后,他指着最近的一个人说:“你们找他吧,他以前在煤窑挖煤。”

他姓常,进染料厂一年多时间。说起现在的工作,他止不住地乐,脸上一直挂着满意的笑容。

“以前在煤窑,现在在厂子,一个地下,一个地上。生命安全、工作环境肯定都好了很多,没得比!挣的钱嘛,不太好说。离家近,离家近!比起村子里其他出门找活的人,当然好得多、好得多!”

染料厂一共有近60名职工,岗子村的村民只有十来个人。常师傅有一个上小学的小孩,爱人没有工作,呆在家里,他对自己的状况很满意。

听说记者是来调查的,李大娘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已经69岁的她,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你们是来调查的,你们去我们村子里调查去,还管你们饭。你们要把这个情况给我们反映反映。”对比刚才在村子里的冷遇,她的热情让我们感觉有些突然。

“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找不到活干!别说我了,就连这些年轻有气力的也找不到活干!” 赵大娘的嚷嚷引来很多人,大家极度不满地附和着。“以前在小煤窑吧,还有做的,也有钱拿,现在哪找活儿呀!村子里年轻力壮的都出门去了,留下孩子和老人,有些连孩子也一起带走了。像我们这些没有技术没有手艺,三四十岁,可正是最有力气的时候,正是干活的时候。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就说去那里的建筑工地吧,人家还说不要女的。”

“去煤窑里挖煤太危险啊!”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做声了,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有人偷偷看看人群中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她低着头,楞楞地盯着太阳照耀下明晃晃的水泥地。有人悄悄说:“她老伴在煤窑中给炸死了。不是2001年爆炸的五号井,是在三号井。”她抬起头,眼睛已经红了。打那以后,她一直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她以前也在煤窑里挖煤,老伴死在煤窑里,她还是在煤窑里挖煤。

“危险的事情谁愿意做啊。谁都怕死!谁不想平平安安一家老小呆在一起。人要吃饭,孩子要读书,处处要用钱啊。我们这里一个人就分把地,能养活谁啊?不去挖煤,吃什么?现在煤窑关了,地也给占了,活儿也找不到了。”

赵大娘问:“你们只是来调查的,不是记者啊?”

有一位姓李的师傅穿一身旧迷彩服,一个地道的煤炭工人,以前在韩桥煤矿夏桥井工作。现在井被封了,夏桥井4000多职工要么提前退休,要么一次性结算,好的能拿到一万多块钱。

“他以前也是跟我在一起的,我们都是夏桥井的。”李师傅指着身边一个衣服破烂,脸上尽是失望与无奈的矮个子。看着马上就要结束的绿化工程,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李师傅的大女儿那时正在河南郑州读大学,念的是音乐表演。艺术类学科的学费非常高,李师傅说,就是贷款也要把女儿给供出来。小儿子也在上高二,成绩挺好。“我的两个孩子很争气,所以我不能悲观,不能绝望。要是我都绝望了,我的孩子怎么办?我要是没有这样乐观的心态,他们那么对待我,我早就不行了。”李师傅说的是,他在夏桥井负了工伤,井关了,在住院期间就给他一次性结算了。他卷起裤腿,脚踝处长长的伤疤清晰可见。“这里的活结束了,我准备去前面那个厂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干的!”

国家应急广播—应急档案,今天,为您讲述:江苏省贾汪区岗子村五号井爆炸事故,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宁,明天见!